侯华华学这异国的话与字,一学便是七年,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七年。
侯华华待在屋子里,拿笔慢慢写着异国的字。这时张五走进侯华华身边,将手中的花茶放到桌上,轻声地:“郡主,您歇一歇,喝口茶如何?”
“阿五,我住在这里快七年了。”侯华华却是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离开坞堡离开过几次吗?去街上游玩过几次吗?”
张五暗道不好,忙低声道:“郡主记性可真好,奴婢可没仔细数过呢。”
侯华华拿起旁边的茶杯,打开茶盖,慢慢地:“我在坞堡里待了整整七年,离开坞堡却只有七次。”轻吹热气,喝一口热茶,脸上平静地,看不出喜怒:“我一直就在想,我出个坞堡怎么就这么难呢?好歹我也是学会这里的话,也看得懂这里的字,只要带上足够的侍卫,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呢?这坞堡再大,我也是孤独的,怎么就不能出去看看呢?”缓缓地问:“阿五,你知道原因吗?”
张五低低地:“做奴婢的,怎会知道主人的心思呢?郡主是为难奴婢了。”
“是吗。”侯华华垂首慢慢盯着茶杯中的倒影,又抬起头久久看着张五,突然道:“你出去。”
“是。”张五应声,转身就要退下。
“慢着。”侯华华又道:“这几天我想静一静,让你们的主子不要来找我。”
七年只出过七次门,劳资再也不想看见这悲剧的人生。tat
张五没有应声,只是又一行礼后就转身离开,然后直接走向沉浮的主事殿,在门口守候着。
浮沉走出主事殿时,天色已渐晚,他眉头一皱就看见张五,张五急忙走上前道:“主子,郡主在生闷气呢。”
浮沉微沉默:“华华又想出去了?”
张五苦笑道:“郡主的年龄正是大好年华,您老拘着郡主,郡主自然是不愿意的。属下说句不好的,郡主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呢,没有按您的计划忘掉她的亲人。”
“亲人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浮沉苦恼地:“有我在,还不够吗?”叹气地:“也罢,也罢,我就陪她出坞堡,看看街上的景色。”
张五道:“主子,这次郡主说要静一静,不想见您呢。”
浮沉道:“无碍,我自会让华华心里高兴,然后心甘情愿长留坞堡。”
侯华华在坞堡里的日子是越来越难熬,起初为能够顺利回家,就一直按着浮沉的要求,安安静静待在坞堡。后来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海航的人,为防止被浮沉丢弃,也不出坞堡半步。最后呢,就完全像是被禁锢在坞堡。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想要与浮沉撕破脸皮。
侯华华将藏着银子的小木盒放进宽袖中,心道自己已经学会这里的话与字,离开坞堡也能够养活自己。
这时候侯华华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当时就冷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门口传来浮沉的轻笑声:“我愈离开坞堡去看夜景,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
侯华华目光落在浮沉身上:“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浮沉眉间微挑:“怎么会忽然想静一静?这是……生闷气了?是哪个丫鬟惹你不开心,我现在就打发她离开。”
侯华华微微沉默,突然一叹:“不关她们的事情,是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冷静地看着浮沉:“我与你非亲非故,在你这里一住就是七年。你不厌我,反倒处处陪我,待我极好。这件事看着……总觉得有几分古怪。更何况八年前那会儿,我明明身处侯府,侯府戒备也算是森严,我院子的那些侍卫更是阿娘的精兵,这张五是到底怎么带我出去的?即便侯府当时不安全,这张五也应该明白我是公主之女,不带我回公主府,反而带到你身边,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浮沉拿着扇子笑道:“华华把八年前的事情记得都这般清楚,可叫我真是佩服。”
侯华华不客气道:“别打岔,告诉我,你绑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不得不承认,凭着坞堡的那些精兵,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坞堡,但是你这样长年关着我,你也没有利益可得,不如我们就坐下好好谈谈,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答应。我们各取所需,共同得利,这样岂不是更好?这样白白浪费时间,于你于我都说不过去。”
浮沉是不慌不忙的,他坐在长椅上道:“我带你来坞堡,能有多少目的?张五当时将你带你到我这里,我也是十分诧异。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我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将你送回公主府,也算是情有可原。等到船海航好几天后,我才想起你可以回公主府,公主府也是十分安全的。只是那时已是太迟,来不及回头了。”
侯华华嗤笑地:“糊弄谁呢?”
浮沉淡淡地:“你若不信,便叫张五进来对峙就是。”
张五是练武的,耳力极好,因而听到这句话就走屋内,她行完礼,就对侯华华诚恳道:“主子说得确实没有半点谎话,当时情况确实非常紧急,主子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公主府,也是正常的。”
侯华华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扔到地上,砰地重重一声,茶杯碎成片,茶水溅得满地都是。
她站起身,压着嗓子冷冷地,咬牙切齿地:“你们把我关在坞堡内,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七年了!”
张五垂首不语,浮沉却是道:“为何会生气成这样?张五说得可是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侯华华冷笑地:“那好,我要离开坞堡,买个院子自己住。”
浮沉一听到‘离开’二字,心里就要发怒,只是他长年身处高位,练得不动声色的好技能,因而便笑道:“这么简单的要求,华华又何必生气呢?”又忽而迟疑地:“只是愿意海航的人到底少,到时你离开坞堡后,我便见不得你这人,一来二去怕会将这件事忘记。”
侯华华这时候已经彻底失去回去的希望,她现在只想离开坞堡,便微微沉默后,就道:“海航的事情,到底是要看的。没有人愿意海航,我难不成要逼着他们?你会忘记这件事,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对于回家,已经是无所谓了。”心里轻轻一叹:“随便吧,我便把这个城当作自己的家,在这里生根就是,至于落叶归根,便不强求了。”
浮沉没料到侯华华的决定来得这么快,他原本以为侯华华要迟疑几天才会有答案。
幸好他早早做好准备,因而道:“到时我若没忘记海航的事情,便一定会尽心尽力替你寻找。”又道:“我名下恰好有一处院子,闲置着没处理,不如我就卖给你,以后,那里也算是你的家了。”
侯华华这时候有点稀里糊涂,她直觉浮沉这人十分对她有目的,但到底是什么目的却又说不上口。再加上现在她提出要离开坞堡自己居住时,浮沉又很快答应下,还答应转卖给她一处他名下的院子。这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还是她自己想太多,误把真心当恶意。
若是误把真心当恶意,那么她自己岂非是凭白伤害他人心?
他与自己到底是有朝夕相处的七年感情成分存在,即便不让她出门,他待她也是极好的,处处顺着她心意。
更何况这几年浮沉不让她离开坞堡的原因是城中不安全,回想起来,城中街上难民略多,治安也不是很好。
侯华华想到这里就对浮沉微微愧疚,又想到治安不好的地方,她真得能够安安全全的住在院子里?不怕难民打砸?侯华华开口问:“今年,难民情况可是好些了?”
张五:感谢那些幸苦扮演难民的侍卫们。
浮沉叹气道:“皇帝昏庸无道,难民情况反倒是愈发严重了。我建造一些难民屋,让他们能有个及时的避难之处。”
张五:张口就编出一段谎话,真得大丈夫?
侯华华听闻愈发犹豫,只是她已经在坞堡内被禁锢七年,早已对坞堡产生厌恶之心,对外面的世界可谓是越来越渴望,她沉默半会儿,就道:“你说得那处院子可是安全?”
“自然。”浮沉道:“这院子算是最安全不过。”
张五:地处高山,路上看不到半点人烟,专门为郡主建造呦。
侯华华心道这样也好,总比自己两眼摸瞎来得方便,更何况她不太清楚银子在这个国家的价值,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银子能不能买下一处院子,便应声答应下。尔后两人说好时间,打算明日就去看看院子,然后签下转让契约。
浮沉回到自个儿屋内后,当时脸色就阴沉,冷淡地问:“安排得如何?”
张五轻声地:“属下去看过,院子造在那一处的温泉上,格局也是完全符合郡主的喜好来的。虽然地势略高,但也是安全的,只是……”
“说。”
“只是怪冷清的,连个人都没有,恐怕郡主不会愿意买下这院子。”
浮沉道:“安排十几个侍卫与十几个老实的奴婢,假作院子附近的村民。”
张五应声,又劝道:“主子,属下跟在郡主身边也算是久的,对郡主的性子也了解几分。郡主大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若真喜欢郡主,您哄着点郡主就是,可别硬着来。若是恼着郡主,您的婚姻路怕是要难走了。”
浮沉似笑非笑地:“我待华华,还不够好?”
可也没这种好法呀?总想把人藏在金屋里头,算什么事呢?这郡主从小就过得锦衣玉食,被接到坞堡后也是万般宠着的,哪能受这个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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