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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狂乱 第三十九章 两将之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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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徐州战事拖沓,队伍虽在徐州,可无大仗可打。以朱珍的作派,有仗打有事干还好说,这说打不打说退不退,就容易焦燥不安,焦燥不安就容易生事,是时候该去敲打提醒他了。遂派人去萧县,朱珍一部正驻扎在那里,传告于他近日我将赴萧县督战。

    督战等同亲征,我在汴州又点兵又备粮,正忙活着,却闻报有使者自潞州来,正是昭义军留后孟立方派来的。那孟立方原与李克用有过节,昭义军辖的磁铭二州在五月里就被李克用夺了去,现在李克用正猛攻邢州,眼看邢州也即将不保,昭义军辖五州之地倒被李克用占了大半去,孟立方情急之下便向我求救。昭义军各州与河阳之地临近,又是一场见怪不怪的混乱,出兵帮孟立方也不是什么坏事,若保的了邢州,邢州最后是谁的还不一定!

    只是邢州在魏博军辖地北邻,要走最近的路就必须向魏博借道。去年与魏博军一战,那罗弘信已主动与我修好,这次跟他借个道应该不是问题。随即一面命敬翔修书与罗弘信,一面命大将王虔裕点兵准备兵发邢州。

    很快罗弘信那边有了回音,但结果却是大出我的意料。罗弘信说往邢州去的路不能走,理由简直可笑,去年战乱加上河道泛滥,道路一直未修,行人尚不可过,何况行军?好个罗弘信,我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忘了去年是怎样挨打的了。他当时跟我说的多么好听,现在关键时候却跟我耍这些心眼儿!他以为我要过魏博非得他同意不可吗?怕宣武兵顺道劫了魏博,那就再劫给他看看。当下命王虔裕增兵,准备从魏博打到邢州去。

    没想到当天晚上敬翔的到来,让我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天色已晚,正在合宅灭烛的时候,侍从突然来报,敬翔求见。这么晚还来,是什么要紧事?莫非与明日萧县之行有关?

    我来至前厅,敬翔已在那儿等我。他神情大不似往日,正坐在那儿盯着一处发呆。我走到他跟前,他才察觉,忙站起来侍立一旁。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敬翔看看我,欲言又止,最后慢慢地道,

    是……萧县出了事。

    萧县?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心里只道不妙,难道是时溥偷袭?难道是他们盲目出战全军覆没?

    越害怕却越想知道,我急切喝道,

    到底什么事快说!

    李唐宾,死了。

    闻言,我立时僵住了。一员得力上将殒命,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可连李唐宾都死了,那战事该怎样惨烈?

    什么时候?怎么没有战报?我瞪着敬翔道。

    敬翔却踌躇道,

    这几天并无战事。朱珍使者来报李唐宾叛乱,已被朱都使斩首。

    什么?李唐宾叛乱!

    乍一听,我心乱如麻,各种思绪涌上来,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顿了顿,方道,

    使者何在?怎么不来见我?

    使者正在驿馆。其实,是朱都使让他先来见我细说原委,我就把他留在了驿馆而单独来见郡王。敬翔盯着我道。

    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异样,便追问道,

    李唐宾真的叛乱了吗?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敬翔四下看了看,凑到我近前道,

    那使者是朱都使的贴身侍卫,他说朱都使让他先见我,意在怕郡王罪朱都使先斩后请,纵然李唐宾叛乱,可毕竟是军中上将,与普通军卒不同。朱都使想到郡王平日对我另眼相看,想让我来告之郡王,以求免罪。

    这个朱珍,死性不改!我的大将叛乱,理应我来审,要杀也是我来杀!他仗着他在徐州,我就管不着他了!想让我饶他?我饶他一次,他就有下次,下次就该杀我了!

    我越说越气,萧县不能等到明天再去,今晚就出发,看我不收拾朱珍!

    传令,马上出兵萧县!我几乎喊了起来。

    敬翔拦着我道,

    郡王且慢!今夜万万不可出兵!郡王别忘了,朱珍现在掌着多少兵!若此时出兵,宣武军势必要在徐州内乱,自损兵力不说,那时溥说不定还会趁乱袭击。况且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李唐宾若真的是叛乱作死,朱珍擅斩他,似乎还情有可原,我定然会向郡王说这个情。可是现在为郡王长远计,我不得不据实相告。

    我听他话里有话,本就觉得李唐宾突然叛乱一事有些蹊跷,便道,

    你快说,李唐宾和朱珍怎么了?

    朱珍使者只说是李唐宾叛乱,他既来先报我,我必得问清楚才好来报郡王,可谁知我问他李唐宾叛乱经过,他说得倒简单,极像事先编排好的,我又问着几个细节,他便满口胡言起来。我情知不对,便逼问他实情。他起先还不说,我只道我若按你说的报于郡王,只恐郡王也不信,你把实情跟我说,我才好向郡王斟酌回话。那使者道可以告诉我实情,但求我千万不能把实情告诉郡王,否则朱都使便是死罪,只按他说的求我再替他们向郡王圆上这个慌。

    听敬翔一说,朱珍竟不只是擅杀大将,还要向我隐瞒实情,我看要反的是他啊。

    原来自从我传告朱珍要去萧县督战,他们就在萧县行营准备,整顿军容,修缮行营马厩。朱珍着手下范权督办此事,而范权逮着了办事不力的李唐宾部下严郊,当时就训斥打骂。严郊吃了亏,又素知李唐宾和朱珍不和,便到李唐宾面前去申诉想籍此让李唐宾替自己出气。这种申诉无异于挑拔,李唐宾也是个不思量事儿的,二话没说便去找朱珍理论。那范权也是个如严郊一般的长舌头,早就把李唐宾部下怠工一事告诉了朱珍,朱珍正想找李唐宾问个究竟。这两个对头就为这么点事又碰到了一处,而且这次谁也不让谁,一个严加斥责,一个出言不逊,终于一年前的拔剑相向再一次重演,不过这次必得以人命为代价了。朱珍在行营内刺死了李唐宾。

    闻听敬翔的叙述,我才知道他们的积怨如此之深,一点小事便可引发血腥。我后悔没有及早他二人调开,更气朱珍身为两军统帅,度量气性竟如此狭小火爆,激愤就能杀人,跟早年他在乡间聚众斗殴有何区别?我平常没少警告他,以为委以他重任,他更能约束自己,没想到他更能闯个大祸!

    朱珍闯下此祸,自己也深知其中利害,为活命不惜欺瞒于我,我若是受他蒙蔽顺了他的意,仅以诛杀叛将未先请之罪治他,最后极有可能他死不了,时间一长此事也会不了了之。可现在只怕在徐州的队伍已无人不知李唐宾是怎么死的了,要是我承认李唐宾谋反,处置得不对,李唐宾的部下,还有跟李唐宾一般在黄巢败亡时投过来的一干降将,会怎么看我,会怎么对待朱珍?我见了太多军中内乱一发不可收拾而最终主帅不得好死的情形,我不能让这种情形在我的地盘出现,绝对不能。想到这儿,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和朱珍十几年的情谊不能顾了,朱珍竟不能再留了!

    敬翔肯定是也想到了这点,才以实情相告。他见我半响不语,问道,郡王做何打算?

    我定了定神,方道,

    杀人偿命,自作孽,我也救不了他!

    敬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朱都使与郡王是袍泽兄弟,他又一直忠心于郡王,作战有谋,治军有方,除了此次不曾有什么大错。李唐宾已死,郡王已是少了个得力干将,若是朱都使也,恐怕军中的损失……

    他要是不死,军中闹出什么事来,那就不是什么损失不损失的了,恐怕连我也要身首异处!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半响,敬翔复又开口道,

    郡王的决定没有错,但要谨防途中生变。一般人若知自己性命不保,定会昼夜提防,说不准还会先下手为强,何况是朱珍,掌握重兵之人!如今那使者还在驿馆,只道我是来向郡王说情,郡王不如顺水推舟,明日招那使者来,就说已知李唐宾谋反遭诛杀一事,事出紧急又系重罪,让他回去告诉朱都使不必担心,郡王对朱都使丝毫不怪罪。当然为让朱珍相信,还得让李唐宾家人受些委屈,明日暂且将其家人收监。此乃稳住朱珍的唯一办法。然后请郡王亲书一封信于他,一是进一步安抚他,二是告诉他您近日仍将赴萧县督战。这样郡王到萧县再图之,或可免动乱。

    敬翔的谋划不可谓不周详,可这竟是不得不用来对付朱珍的,我心内黯然,只淡淡地道,

    就按你说的办吧。遂起身离去,一夜无眠。

    第二天,先逮捕李唐宾家人,招见使者好言安抚,又让他带回我给朱珍的亲笔信一封。然后命王虔裕不必再增点兵,只按原兵力计划从山道走,绕道魏博进兵邢州。我必须去萧县处理好李唐宾的事,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故,教训罗弘信只好先放一放。待把军内变乱平定,再集中精力收拾他。

    几天后,大军往萧县开拔。

    在离县城还有三十里,朱珍遣人来报,其人率部正在出城迎接我的路上。

    出城迎接,这是要感谢我。来吧,就在这里结束也好。我传令就地扎营,等着朱珍到来。

    没过多少时候朱珍来了,带着十几员将领进帐。见了我拜道,

    末将恭迎郡王!看得出他心情还不坏。

    我盯着他半晌没出声,他跪在那儿有些不安,正抬头偷眼看我。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大概看出我脸色不对,才要说什么,我却先他对我的侍卫喝道,

    把朱珍拿下!

    未及他缓过神来反抗,侍卫已迅速上前把他捆了个结实。旁边众将也无不惊骇。

    朱珍这才大叫道,

    哥哥,郡王!这是为何!

    你还明知故问!杀李唐宾之时你早该知道会有今日!

    李唐宾谋反!他是谋反!哥哥说过不会再罪责于我!

    李唐宾怎么死的,我已知,你敢做不敢当吗?两军都使,也一样杀人偿命。我若不杀你,难以向李唐宾交代,更难向两军将士交代!你的家人,我自当善待,你还是从容就死吧。

    这时旁边闪出大将霍存、丁会,两人一起向我求情,求我念在朱珍屡立战功,留他一命。他俩一出面,所有进帐的将领也都叩头不止,求我饶了朱珍。

    他们在这求情,是全了他们的袍泽之情,可我真要留下朱珍,事情就难办了,长痛不如短痛,犹豫不决只会引来更大祸患。遂开口道,

    谁也不用再说,这是朱珍的命,丁会,都指挥使就交给你来行刑!

    众人闻听此言,又是一通求情告饶之声。整个大帐内乱哄哄地,朱珍更是在地上痛哭不绝,口齿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令一下,众人竟不执行,现在就要反了吗?朱珍擅权在先,现在我令出若不行,日后还怎样统领两军乃至中原诸藩!而且只顾眼前,就是要陷我于隐患。当下我抓起旁边的一张胡床向众将掷过去,大喊道,

    李唐宾被杀之时,你等都去哪儿了!怎么不来救他!若救得李唐宾,何有今日之事!

    众将躲闪不迭,又闻听此言,见我脸色铁青,遂再无复言,一个个默默退出大帐。唯有丁会留在最后,沉着脸并不看朱珍,示意侍卫把朱珍带出去。朱珍临出帐前回头望我,满眼含泪,我却在大喊之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坐下,并不敢再看他。

    他被带出去了,什么也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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