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裕离开徐州后,庞师古拿下了与徐州紧邻的彭城,大军遂屯在彭城。而时溥毕竟不能坐以待毙,竟出城在石佛山扎营与庞师古对峙,阻挡庞师古攻城。
我连发急令让庞师古务必攻克石佛山。结果不出两日石佛山是攻下来了,时溥却又逃进城中,彻底不肯出来,只仗着徐州城防之固易守难攻之势死命抵抗。
四月里又连下几场小雨,庞师古攻城不断却无功而返,连发战报诉及将士们渐生怠心,问我将如何行事。又有通事官张涛在战报里言称“进军时日非良,故无功,请郡王早做打算”。
别的好说,大军开到徐州去这么长时间了,前有友裕的事,现在又攻城不下,最怕军心不稳,这仗如何打下去?想起大军从濮州开到徐州去的那一天,我暗自下的决心,这次一定要把徐州拿下,谁知中间出了这么多事,以致现如今我竟要改变初衷,唉,撤军罢了!
及至把敬翔找来,欲让他写信给庞师古告之以大军撤退方案,敬翔却将笔搁到一边,诧异道,
郡王果真要撤军吗?这已是五进徐州,时溥强弩之末,为何不坚持?
我把战报扔给他道,
你看看吧,还如何坚持?
敬翔扫了一眼战报便道,
这种战报撕了罢了!
闻言,我看向他。他立即解释道,
我是说,宣义大军已是五进徐州,尤其这次,初始郡王便已下定决心,中间虽有波折,但时日已久,哪日不是军费粮草不断支出?怎能轻易言退!况且时溥兵不足惧,只赖城固,想个法子破了他城,拿下徐州只在翻手之间。张涛所言必是个别人言论在军中以讹传讹,就算张涛信,庞都使信,郡王也要信吗?
听敬翔在说,我慢慢坐直,心中那不得不要浇灭的火苗又立时燃烧起来,直视着敬翔道,
依你说,非但不能撤,而是这次一定要拿下徐州?
唯今情势,退一步功溃一篑!但既然前方已是这个态势,以庞都使之力只恐还是徐州难下。恕敬某直言,此次征徐战事拖沓,现在能激发军心者唯有郡王!郡王若亲至徐州,就是在告诉将士们徐州非下不可,没有退路可走。郡王……
好!不必说了!我一捶打在几上,跳起来道,
是该了结了!你给庞师古写信,告诉他不能撤,五日内我将率军至徐州!
这次点兵,王彦章、王重师、张存敬、牛存节、寇彦卿、刘捍、刘知俊等亲将皆在内,我也特意命敬翔随军。很快这支孤注一掷攫取向往已久的猎物的队伍向徐州开过去。
到彭城的当天,与庞师古合兵,庞师古将徐州前后的情况讲了一遍,当下与诸将部署了各部作战兵力。第二天早上,传令各部整兵,将那些或散漫无纪或精头八怪的歪瓜裂枣都给清理了。第三天,大军阅兵,看得出来不管是为将的还是为卒的,都已绷起了精神,随后命各部征前犒师,随时听令攻城。
景福二年的四月二十日,先锋王彦章率部当先攻到徐州南城门下。
时溥也早得了消息,紧闭城门不应战,却在城头以箭矢、石头齐下,阻挡着宣义军。其它三处城门也是同样情况。
一拔人冲上去被打退,再一拔人立即上去,箭如雨下,巨石纷落,这边虽有弓箭手掩护,怎奈那城墙高大,里面射箭者又藏得严实,正是他从暗处放箭得心应手,而这边离得远,射十支箭也不见得有两支能消灭敌军。我只道时溥守着一座孤城,兵力衰微,没想到在他拼死一博下,宣义军竟也一时占不了上峰。
我与几个卫将登高督战,王重师、牛存节两部正在猛攻南城门,忽地一阵南城门敌军的反扑之势稍减,巨石少了,箭矢仍下。只见王重师牛存节动作极大,手中兵器令旗挥个不停,正指挥城下的士兵们迅速在城头架起了云梯,负责掩护的弓箭手也纷纷窜上前占据有利位置,马上展开与城头弓箭手的对射。这下大大减少了城头箭矢的杀伤力,士兵们开始攀梯登城。
人不断地从云梯上掉落,而终于冒着箭矢石块登上城头的士兵也在不断增加,继而便是城头的刀光剑影。城头射下的箭在渐渐减少,攀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王重师、牛存节二将竟也跳下战马,攀梯而上。众将士一看,愈加奋勇。
城头的厮杀还在继续,而南城门的大门吊桥正在徐徐放下。城头上王重师朝下挥舞着令旗,口中还在大声喊叫。还未及攀梯的将士从城门一拥而入。
南城门终于攻破!
走!入城!我朝身边的卫将喊了一嗓子,便率先驱马狂奔。
城中一片混乱,尸横满地。这时刘知俊、寇彦卿等攻其它城门的队伍也相继入城。我见各部进城俘虏的只是一些军校和士兵,并不见时溥本人,便欲命诸将去务必把时溥找出来,却猛然见城西北方向冒出一股黑烟,并且弥漫地越来越浓。
不好,使府中着火了!这时刘知俊在人群中喊道。
我心下一凛,时溥在那儿吗?遂大队人马往西北方赶去。
时溥的府邸前厅诸堂暂且无事,只是后院已在处在一片浓烟火光中,木头的噼啪断裂声和人的哀嚎叫喊声混成一片,不断有家丁仆从后院逃出来。我命人拦住一个仆从问他时溥何在,那人慌忙扔下句“燕子楼”三字便挣脱逃命去。
我回头看刘知俊,刘知俊忙道,
燕子楼在绕过假山西边别院中,郡王跟我来!
我一边命寇彦卿和刘捍领人救火,一边随刘知俊和其他人奔至西别院。
那燕子楼临水而建,果然是飞檐挑角,状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不过此刻也如刚才那些后院的房屋一样,股股黑烟从楼中的窗内冒出来,有两个人影正在二层的围槛内,他们后面已是一片火光。
我驱马近前,与燕子楼只有一小湾水相隔。再看楼上之人,正是时溥和一个女人。
时溥看到了我们,脸上显出诡异而凄惨的笑容,只听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喊,
朱全忠!你满意了吧!徐州给你了,把这些统统拿去!你欺人太甚,我夫妻死在你手,定做厉鬼让你还回来!总有一天你也不得好死……
火舌渐渐舔到了那两个人身上,时溥突然抽出长剑,刺向他妻子,然后又迅速拔剑自刎。火彻底淹没了他们,只剩一大团明亮的火光在楼上熊熊燃烧,浓烟迅速地卷向天空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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