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期间与秦宗权大大小小数十仗,胜略多于败,但宣武军连上陈州军的实力还是没法和秦贼相比,所以也没伤得了秦贼的根本。但好在我和赵犨同仇敌忾,互为援手,秦贼虽四处掠地,却始终不能拿陈州汴州如何。
但凡打胜仗,我便往西川去个奏章报捷。九月里,朝廷来了诏封,我被授为同平章事, 封沛郡侯, 食邑千户。原来朝廷见秦贼嚣张,我又在河南力拒贼寇,毕竟不能让李克用再兴兵中原添乱,便以极大的条件安抚了李克用,那就是以剿贼之功的名义把麟州、云州、蔚州都送给了河东,又把原昭义军的二州,泽州和潞州送给李克用之弟李克脩,让李克脩做了昭义节度使。而李克用还不满足,又请封为陇西郡王,朝廷前头已送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个封号,于是李克用又成了李郡王。对于同样是剿贼功臣的我,又为让我继续和秦宗权干仗,所以也加封于我。
李克用是暂时稳住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李克用绝不会和我就此罢休,他只是在要了封赏之后暂且忍耐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狼一样的扑过来。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李克用是狼,而我就要成为老虎狮子。当务之急是招兵买马,巩固宣武,有条件有机会就要不惜一切扩大地盘。
待送走了西川宣诏的使者,我迫不及待地入内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惠儿。这一切还有赖于她当初不顾危险到军中去对我的提点。
进了后院,惠儿的侍女却迎上来小声道,
军使悄言,夫人正在祭拜先大人。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前几日惠儿是说过其父的忌日快到了,而我整日里忙来忙去,竟忘了是今天。
我放缓脚步进去,惠儿正跪在供桌前,桌上摆着供品,青烟缭绕里是其父母的牌位。她神情悲戚,正低头垂泪。
见状,我忙过去也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并念诵道,
小婿朱全忠拜上泰山泰水大人,大人福泽阴佑,全忠不才,今日得圣封为同平章事沛郡侯,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必厚待惠儿一世。
惠儿听闻我说,泪未干却对我微微一笑,道,
总算熬过这一关了,是吗?
我点点头,扶她起来给她拭泪道,
礼数既到,你有身孕莫要在凉地上跪着了。
事死如事生,如何做也不为过。只是妾有一事,今日祭拜却正好问着夫君。
哦,是什么事?
妾在闺中时,无一日不得父母疼爱,常思能承欢膝下侍奉双亲。奈何子欲养而亲不待,实是人生憾事。又推已及君,自与夫君结亲,妾还未拜见婆母大人,听闻婆母大人仍在萧县,并未千里万里,为何夫君不接来奉养?
其实惠儿也问着了我一直在想的问题,只是自到河南来诸多战事烦乱,外头匪盗又一个接一个,甚是不安全,所以一直未将此事实施。
不瞒你说,我离家已七八年之久,常想念家中老母。只是一直以来世道纷乱,我又立足未稳,接来奉养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夫君说哪里话来,这乱世一日不了,大人便一日不得奉养?夫君思念大人,大人岂不是更念着夫君?现在虽立足未稳,但也已是封侯拜相,大人若知为夫君高兴还不及呢,却正好衣锦还乡奉迎大人。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惠儿说的事我总觉得没错。于是准备东西派人去萧县刘家迎母亲来,另外我没忘记少年时那个一直对我另眼相看的刘老婆婆,嘱人也一并把刘老婆婆接来,让她享几天福。
听说在萧县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让母亲相信去接她的人是我派去的。毕竟当年的“泼三儿”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是死是活谁知道?谁能想到朱家的无赖小儿竟已成了朝廷命官而且位极人臣?
终于到了把母亲迎进府中的那一天,母亲从马车上颤巍巍地下来,好几年过去了,母亲又老了不少。我忙迎上去匍匐于地,磕头不止。
母亲只叫了一声“三儿”便搂着我抱头痛哭。惠儿也过来见礼,母亲一手握着我,一手握着惠儿,努力想笑却又老泪纵横。
惠儿劝慰道,母亲莫要伤悲,母亲有子已建功立业,当奉养母亲安享天伦。母亲听闻破涕为笑道,三儿一走多年,不想我这老骨头在闭眼之前还能再看见他,我三儿是何等福份,即为了朝廷命官,又娶得如此佳妇!
这时刘老婆婆也由仆妇搀过来,她的面容一如多年前安静慈祥,我忙给她行了个大礼道,老夫人一向可安好?
好,好!刘老婆婆眼中含泪笑道,没想到朱家的三郎君在外多年毫无音信,竟是有如此大出息,可见老身当初不曾妄言。
当下把母亲和刘老婆婆迎入府中安顿好,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畅叙离别亲情。母亲听我这些年的经历又忍不住好几次落泪,只问道,你二哥如何不见,下落何处?
我本不想与母亲提起此事,怕她受不了,谁知她一再追问,我也只得告诉她实情。母亲听闻只是伤悲不已,惠儿和我好容易才劝住了。一时间气氛沉闷,看到母亲为二哥之事神思倦怠,我忍不住道,母亲不要只管想那些伤心事。想想先大人朱五经,胸有万卷辛劳一生却不曾博个功名,现有子身为节度使又封侯拜相,也不辱朱家先祖了!
母亲闻言看着我,片刻道,
三儿,你有今日确也是光耀朱家门楣了。可你那阿父谦恭仁义,现在看看,你那行义却比不上你阿父!
我一愣怔,刚才还得意的笑容的僵在脸上,不知母亲为何如此说。
你阿父虽是个穷学塾先生,可他仁义遍施,族中邻里莫不受过他的恩德。现在的你,身为一方节使,权利风光无限,虽把我和刘老夫人接了来,可与你一同离家的二哥,尸骨抛在外不说,他的家小你可曾放在心上?还有你大哥,长兄如父,你少时蒙他照料还少吗?你一走多年,死讯活讯全然没有一个,你可曾将家中老老少少想过!
闻听此言,我惭愧至极,半响不能言语。遂离席跪到母亲面前道,
三儿言语不检,行事不端,惹母亲忧心。母亲放心,以儿子之力,必不让朱家人再受凄苦。
第二天,我派人再去萧县,把大哥和侄儿友能、友谅、友诲以及二哥的两个儿子友宁友伦接了来,又给刘家留下了诸多财物。一时间,汴州府家里热闹起来,惠儿操持着家中一切,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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