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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九节
汪儒铭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真跟已经死过去一样，惟一还让人抱有希望的是连接他口鼻的氧气罐子，仍还在咕噜咕噜地翻溅着水花，表明，人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血脉还在流淌，气息虽微弱，却还能接得上溜儿。
董筱雅一时有些发蒙犯傻，手足无措，不知该咋办才好？不免带着哭腔，象是一没文化的街道妇女一样，心惊肉跳地询问一个仍坚守在岗位上，身条高挑而婀娜的小护士，手术的效果如何？人为甚麽还没醒过来？
不料，这美女却根本没拿正眼瞅她，只是冷冰冰地在蒙着厚厚大口罩的后面，嘟哝了一句甚麽，和没搭理一样。
董筱雅又反复不放心地问了几次，到底把小护士问急了，没好气地顶了她一句：“问甚麽问？自己不会看呀？”
董筱雅一愣，万没料想，会遭遇这种蛮横无礼的态度，也不禁急了：“你这是甚麽态度？我不过是作为家属，正常询问伤者的病情，你怎麽就这麽不待见人呀？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甚麽作风？”
“你说是甚麽作风？”小护士也不含糊，蘸火就着，戗茬儿就上，半点儿也不退让。
已然心力憔悴的董筱雅不免真火了，也忘了是在急诊手术室里，最忌讳大声吵闹：“我告诉你，就冲你这份态度，我就可以直接去找你们头头，让他来管管你，到底是在治病救人呢？还是草菅人命地开玩笑！这麽冷若冰霜，傲气十足，难怪人家说你们‘灯下黑’！”
可小护士也不是善茬儿，恐怕，一向仗着姿色，被男朋友或是成群结队的追求者宠坏了，马上口齿伶俐地反唇相讥：“你好？你有本事？仗着是记者，破坏规矩。牛甚麽牛你？这可是医院，是急诊手术室，不允许大吵大闹，必须肃静！要是影响了病人，出了意外，你能负得起责吗？就你？哼——”
“那你为甚麽不搭理人呀？我是伤者的家属，有权利知道病情和生死。”
“可我是护士，只知道干杂活侍侯人，既没见识，也没那份本事。有能耐，你去问领导呀？你不是牛吗？”
小丫头片子摘下口罩，故意气人似的冲到董筱雅跟前，摇晃着美丽的脑袋，忽闪着秀气的眼睛，象是斗架的公鸡一样。
董筱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又委屈，眼圈不禁红了，万没料想，会在这种时候，碰上这麽个浑身带刺的花姑娘，不禁泪如泉涌。
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一个老者充满慈祥、温情而体恤的说话声：“不要忘喽，我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减轻病患的疼痛，延长他们的生命，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董筱雅闻声回头，见熟悉的老院长已经走进门来，站在那儿，穿着非常得体的白大褂，正冲她满面慈祥地笑呢。
“哦，院长，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董筱雅的口气，一下子变了，恢复了常态。
“可以理解。”头颅花白的老院长走上来，友好地用他那干燥而温暖的象是父亲一样的大手，替董筱雅轻轻揩抹脸颊上的泪水和汗液，和颜悦色地安慰她。“小董，我知道，你是专门跑我们卫生‘口’的记者，同时，也是个有强烈正义感的人，写过不少具有良知和责任心的好稿子。不然，我也不会违反规章制度，开后门，让你一直关注手术的全过程，是吧？”
董筱雅象是一苦大仇深的小女孩一样，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跟我来吧，咱们上楼去，到我的办公室。你不是想要知道你丈夫的命运吗？我来告诉你。”
听了这宛如春风般令人舒坦的话语，董筱雅放心了，一块石头算是落儿了地。她充满信任与友好地冲面前的长者笑了，并大大方方地主动挽起人家专家的手臂，随他出门而去。
出门前，她还特意大度地回过头来，朝那个已在埋头忙乎，认真履行职责的小护士真诚道歉，说了声：“对不起”。
“不客气。”没成想，那回答，依旧还是硬邦邦、冷冰冰的，跟吃了枪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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