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界山的日子,白天变得格外短暂,夜晚则无限漫长。()♀
住进祖屋后的第二天,子欣起得特别迟,吃过早餐,她和安然去了寨子东面的一个小潭。
这个小潭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古妖潭。传说这潭边的岩洞里,以前住着一个美丽的女妖,她不但不会害人,还经常为寨子里的人们做好事,保护了一寨人的平安。后来,这女妖修炼成仙,有人亲眼看到这女妖伴着五彩祥云升到九天去了。
为了纪念这美丽的女妖,这潭便叫了古妖潭。
古妖潭坐落在一片满是良田的高山的山谷下面,沿着山上的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一路往下走,走到山谷底部,一湾清幽的潭水便奇迹般地呈现在眼前。
潭的四周是高高的崖壁,崖壁上是山上的稻田,从稻田边的沟渠里流出一股清澈的瀑布,注入到潭水之中。
坐在碧绿的潭边,看着碧绿的潭水,闻着潭边清新的花草香,听着小瀑布哗哗的流水声,能够让人宛如置身仙境,忘却尘世间的烦恼。
怪不得那古妖选择了这么一处好地方来修炼。
在古妖潭边,子欣和安然坐了很久,直到天色不早,才沿着那蜿蜒曲折的小路往上爬,爬回到高山上来,回到村子里去。()
吃过晚饭,天很快就黑了。
安然这一晚照旧陪子欣到深夜,然后在子欣的催促下,才又不放心地回到隔壁的小屋去。
子夜,安然在楼上的临时小屋里睡得昏昏沉沉,突然他听到楼梯上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很沉重,一步一步仿佛都带着叹息,听起来像是一个男人的脚步,不像是子欣的脚步。
那脚步声绕过子欣的房间,居然朝自己的小屋走来。
只听见“咚——咚——咚——”,那脚步声已经来到走廊。
安然屏住呼吸。
那脚步声居然来到了自己的小屋!“咚——咚——”,那声音离安然的地铺越来越近。
安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力气睁眼;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就像被一个人压住了自己,并且按住了自己的手脚,安然呼吸沉重,无法动弹。()
安然努力挣扎着,想要用手推开压住自己的影子,自己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安然想要用脚踢开那个影子,脚也不听使唤。
安然只好使唤自己的头,想要把头歪过来,因为他能感觉到一张脸正朝自己的头靠近,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脸……
安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随着脖子的扭动,安然又努力地让自己的手动了一下。
终于,安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打开了床头的灯,发现空荡荡的小屋里什么也没有,那隔断房间的布帘子只是随风飘了一下。
可是,刚才那种被人压在身下的感觉却是那么强烈。难道是自己太过紧张?
安然不敢再熄灯,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仔细听了听隔壁房间子欣的动静,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坐了一阵,安然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被窝,却没有关灯。
熟睡的子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床头坐了一个人,难道是安然不放心自己又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吗?
子欣睁开眼,朦胧中,她看到了熟悉的爸爸。()
爸爸还如小时候一样,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熟睡的自己。
小时候,爸爸每次晚上出车回来,都会到楼上来看看子欣。每次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子欣都会假装睡得很沉,然后任由爸爸在床头凝视自己,抚摸自己的头发,为自己盖被子。
现在,子欣再次看到爸爸如以前一般安静地坐在床头,却不是出车回来。
爸爸的脸和房间一样漆黑,几乎看不清楚。但是,子欣不用看就能知道这是爸爸,这身影她太熟悉了。
黑暗中,爸爸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想要摸一摸子欣的头发。那手臂悬在子欣的头上停了半晌,正在犹豫要不要落到子欣的头上去。
子欣紧张地拽了拽自己的被子,很快闭上了自己刚刚睁开的眼睛。
最终,那伸在子欣头上的手臂还是缩了回去,耷拉到了爸爸的肩膀下面。
“子欣,别怕!”爸爸说,“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听到爸爸那么近却又显得悠远的说话声,子欣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不想和茵茵换脸,那天你在我和你妈妈坟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只不过你来的时候,你妈妈不在家,她去隔壁寨子有事去了。”
爸爸叹了口气,接着说:“不是爸爸要和你换脸,只是茵茵的爸爸说了,如果你不和茵茵换脸,那就要和她换命。女儿呀,爸爸不想你年轻轻的就来见我们,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健康长寿。可是,你前世和茵茵结下了梁子,上辈子你欠她的,这辈子才要还她。当我知道了你和茵茵的恩怨后,求了叶医生好久,他才答应今生只要你和茵茵换脸,就能保你安稳一世。你就听爸爸的劝,和茵茵换脸吧!”
听着爸爸的话,子欣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她却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吗?”爸爸说,“你看,为了让叶医生答应留你一命,让你只和茵茵换脸,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子欣怯怯地睁开眼睛,他看到爸爸的耳朵突然变得一只大,一只小,大的那只耳朵已经像猪耳朵一般,又大又黑,耳朵上的筋脉里黑色的液体在里面翻滚流动。
子欣吓得微微张开了嘴……
爸爸说:“子欣,你好好想想吧!你是要脸还是要命?爸爸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这句话,爸爸站了起来,如子欣小时候一般,转身离开下楼去了,留给子欣一个伟岸的背影。只是这次的背影却不再清晰,它和夜色一样朦胧。()这次爸爸的脚步声也不用刻意隐藏,因为爸爸根本不是一步步走下楼去的,而是轻飘飘地飘下去的。
爸爸的身影在楼梯的转角消失了,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爸爸走后,子欣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当子欣的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床前又冒出了一个影子,这影子同样让子欣熟悉无比。
茵茵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子欣的面前。
茵茵站在子欣的床头,轻轻地对子欣说:“好妹妹,咱们还是换脸吧!”
看到茵茵,子欣想要坐起来逃走,可是她发现自己却无法动弹,连眼睛都失去了眨一下的力气,仿佛整个身体已经被茵茵控制住了。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子欣只能紧张地等待茵茵的屠刀。
茵茵那张惨白的脸朝子欣的脸逼近,当那张脸几乎要与子欣的脸挨在一起的时候,茵茵说:“好妹妹,我这张脸不丑,对不对?”
茵茵抽走了脸上的纱巾,那血肉模糊红筋暴起的下半张脸呈现在子欣眼前,那脸带着腐朽的气息直冲子欣的鼻子。
子欣想要别过头去,避开这张狰狞的脸。
可是,她却丝毫不能动弹。
茵茵朝子欣伸出了惨白的双手,乌黑的长指甲上长满了苔藓,那指甲朝子欣的下巴划了过来。
子欣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那乌黑的指甲碰到子欣的皮肤的时候,就变成了血红色,指甲上的苔藓也突然消失了。
茵茵用她那手术刀一般的长指甲划过子欣的下巴,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刺骨的疼痛钻心而来,子欣想要大叫一声,却发现自己叫不出来,仿佛声带也被人卡住了。
那血红的指甲在子欣的下巴上划来划去,仿佛是一根绣花针在布上一针一针密密地扎,每一针都扎的子欣钻心般的痛,子欣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而剧烈的痛着,但是却无法逃避!
不知道茵茵用她的长指甲划了多久,她那乌黑的头发带着朽木的气息在子欣的脸上婆娑,子欣觉的自己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正当子欣痛到濒临绝望的时候,一声远远的鸡鸣从村子的一角传来。
听到鸡叫声,茵茵抬起了自己的脸,停止了对子欣的蹂躏,微笑着说:“好妹妹,今天的手术就到这儿吧!咱们明晚再见。如果你觉的你的下巴不好看,就像我一样找一条美丽的纱巾把它围起来吧!”
说完,茵茵直接从走廊上飘走了。
感觉到茵茵确实走了,子欣努力地睁开眼睛,尝试着扭了扭脖子,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子欣坐了起来,用力地拍着身旁的墙壁。
一直开着床头灯的安然突然听到了从子欣房间里传来的拍墙声,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就朝子欣的房间跑去。
安然看见子欣双手抱着自己的下巴,蜷缩在床的一角。
安然走到床边,看着子欣,问到:“子欣,怎么啦?”
看到安然来了,子欣马上把头埋进安然的胸口,听着安然咚咚的心跳声,子欣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子欣,不怕,我在呢!”安然说。
就这样把头埋进安然的胸膛,子欣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刚才茵茵来了。”
听到茵茵来了,安然吓了一跳,他赶紧把子欣的肩膀抱住,问:“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的下巴刚才很痛,现在好些了,你帮我看看?”子欣说。
安然捧起子欣的下巴,他看到,子欣的下巴一片潮红,那鲜红的血液就在纸一般薄的皮肤下面流动,血红的颜色浸透了整个下巴。
怕吓着子欣,安然撒谎说:“子欣,现在是晚上,灯光下面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想你的下巴应该没事。你看,你上次鼻子上那条红印不也消失了吗?”
安然在心里祈祷,天亮以后,子欣下巴上的潮红能够消失掉。
天终于亮了,子欣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嘴角起了一个小小的泡,就像一粒小小的米粒。
那泡不痒也不痛,但是子欣知道,这下巴上透明的泡泡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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