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溪在山壁上借力,趁势躲了开去,但是这挂在峭壁之上毕竟不如在地面上自在,没一会就被那枝条给逼进了一条山缝里头,也亏得他躲进去之前用符箓将那山缝给轰开了些,有了些闪躲的空间,否则那枝条接下来的一抽就会把他给活活钉死在那缝隙之中。
不过晁溪也并非只是徒劳地躲避,在那枝条抽进山石缝隙,被卡住的那一会儿工夫,晁溪可以说是把他能拍出去的符箓全都拍在了那根枝条之上——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快的手速。
于是那枝条在从缝隙之中拔出来的时候,它的末端已经被一层金红的光芒所包裹,而那层金红光芒正沿着枝条的表面飞快地向着下方流淌,速度竟不比这漫天的落雨要慢上多少。
以往使用金符,总是需求它凝练更凝练,到了某一种程度之后甚至可以当做是实实在在的兵器来使用,然而这一次,是晁溪第一次以扩散的手法来使用这种符箓,没想到效果居然意外的好——锐金之气一向以其速度为最优,而这优点同样体现在它的扩展之上。
枝条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层金光可能会带来的威胁,不断地膨胀收缩着,希望这样可以甩脱粘附其上的金光,可是这层金光毕竟不是实实在在的金属,而是由符箓激发而出的,虽有实体,但是却可随着晁溪的控制而自由变换,所以无论那枝条怎么样变换,那金光仍只贴服在表面,毫无剥落的迹象。
于是那枝条在发现此路不通之后,发疯一样在四周的山壁上摩擦着,溅出一溜又一溜的火花,意图将那层金光给磨去,但是这虽然只是基础的五行符箓,好歹也是筑基修士的手笔,又那是这种只有天生本能的枝条所能甩得脱的?
枝条终于发狂,高高地扬起,积蓄着力量就要给躲在山缝里头的晁溪来那么个致命一击,却没想,就在它的气势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顶端的那一点上,突然亮起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雷光。
这一点雷光本影响不到什么,毕竟这枝条如此庞大,而它的根本仍在地面那个半球形的蛊罐之上,然而,这一点雷光就仿佛是个信号一样,站在那枝条的顶端,对着天上的云层招了招手。
一道和那枝条差不多粗细的天雷,就从那云层之间落了下来,无比准确地,砸在了那高高扬起的枝条之上。
晁溪附着在其上的金芒在这雷霆之下毫无抵抗之力,眨眼便变成了四下里崩散的烟气,随即在暴雨冲刷之下化作一个个闪亮的火星,继而彻底地灵气逸散并消失,但是这层金光,到底还是将这货真价实的天雷,给引到了底下那半球形的蛊罐之上。
符箓可以造就雷电,但是毕竟无法和天地之间原本的雷霆威力相比较,虽然这场暴雨是因为晁溪的手脚才开始下的,但是这雨一下下来就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否则他也不至于不敢往上冲太高而只能攀在这峭壁之上,然而,正是因为有了这天然雷雨降临,才让晁溪有了眼下的应对。
粗长的一根枝条转眼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焦炭,在暴雨之中闪烁着一些细微的火光,或者一片一片地冒着青烟,整个天坑都因为这一道天雷而静了一静,敲打四壁的枝条都停了下来,而下方的蛊罐也在一阵渐渐熄灭了的烈火之中,渐渐透出其下被烧得焦黑灰白的底子来。
暴雨似乎更大了一些,砸在地面上仿佛石头一样,晁溪小心地从山石缝隙里面探出头,看着下方那看起来似乎死寂一片的山谷,不知道事情算不算完结。
那焦黑的蛊罐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冷热相激,终于不堪重负,哗啦啦地崩裂开来,碎了一地,那个有着巨大肚子的黑猫已经消失不见,在雨水迷蒙之中,依稀只能看到一地的狼藉。
晁溪摸了摸被自己笼在袖子里的道剑,心知自己也算是有了逃生的手段,于是也不再耽搁,从那山石缝里爬了出去,借着道剑牵扯下方向,直接跳到了距离那蛊罐不远的地面之上。
虽然是一地的狼藉,但是那被破开的蛊罐之中的玩意,居然仍能维持着一个整体。
就好像那个仿佛呕吐物一样的小鬼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红红绿绿黄黄白白各种恶心的颜色,在那蛊罐里面摊了一地,并且从豁口往外面蠕动着。
就在晁溪打算用神念再看得清楚一些的时候,突然一个长着白色长毛的疙瘩从豁口里面骨碌一下滚了出来,晁溪定睛一看,赫然便是那老蛊婆的头,而她的嘴里,正牢牢地咬着一个黑色的猫头,周围一圈黏糊糊的东西裹着各种各样的虫子翻滚着,看起来战况仍旧激烈,而这事,似乎仍然没有完……
正在晁溪眉头皱起觉得有些束手无策之时,那枚印有血魂印的玉佩突然颤抖了一下,传来了明奴虚弱不堪的信息:“冻住它们,这虫子怕冷。”
明奴的提醒来得很是及时,晁溪几乎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就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符箓来,而在他身边的气温立即降低了许多,落在他身边护罩上的雨水之中,甚至隐隐有冻结成冰花的趋势。
玄冰符。
周遭的水汽猛地聚拢了过来,以那枚淡蓝色的符箓为中心,化作了一座隐隐的冰山,就这样向着那滩不成形状的东西兜头罩下,寒气砸到了地面,而后向着四方蔓延开来,逼得使出这符箓的晁溪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老蛊婆似乎被这一下给惊到了,松开了黑猫的脑袋,立即作出了想要避开的动作,但是这么一滩东西到底还不是他能够自如掌握的,脑袋升得再长,蛊虫挣扎得再剧烈,也没有带得这一地的狼藉移动半分,于是在这冰山的虚影当头罩下并且凝化成实体的冰坨的时候,这一堆奇怪的东西,居然被冻出了仿佛沸腾的岩浆一般,波澜起伏的形态。
明奴的身影在晁溪身后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他正攀在一棵倒伏的神女木上,仍然是四肢着地的怪异姿势,头上的蛊虫也变得愈发地巨大,歪着的嘴还在留着口水,而在那老蛊婆被冻住之后,才有那么一丝神采回复在了他的双眼之中。
晁溪回头看了下明奴,一甩手,一张符箓贴到了他的额头,那鼓动着的蛊虫立即凝成了冰块,半晌之后,那冰块啪嗒一声从明奴的头上落了下来,在地上摔成了数瓣,而明奴的脑袋上,则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头盖骨都已经消失不见,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那残缺不全的大脑,在这暴雨之下微微颤抖着。
晁溪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偏转了视线,而明奴已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四肢着地地爬回了林子里,似乎是打算找个避雨的地方给自己处理下这暴露的伤口。
南疆温暖多雨,这里的人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短打,根本就不存在会有冻死人的这种可能,同样的,对于此地特有的蛊虫来说,它们也的确不会知道寒冷是怎么一回事,就算融合了再多的异类吸收了再多的能耐,就算在天打雷劈之下都能够重新出现……它们生活的地方,已经注定了他们对于寒冷,不会有什么抵御之力。
在明奴的提醒之后,晁溪也算是想到了这一点,不得不在心里叹服果然还是明奴应敌的经验丰富,而自己只想着以雷火这类大威力的手段来进行最直接的杀伤,实在是选错了方向——着实有愧于以应变手段繁多而著称的符修的名声。
而只有这样将母蛊冻住了,才好下手处理明奴脑袋上的蛊虫,明奴了解自己需要这样的时机,于是在提醒了晁溪应对那母蛊的手段之后,及时地出现在了他的附近——他的肉身显然已经不堪重负,再不拔出那只蛊虫,也许他会变成另一个失去控制的不死怪物。
晁溪看到明奴那境况,加上刚刚接受到他的提醒,自然不好对他再有耽搁,至于那明奴是为何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甚至变成了这副模样之后他仍不肯放弃自己选中的这具躯壳,就不是晁溪眼下有精力关心的事情了。
一根细细的火线就这样出现在了晁溪的手中,而后随着他弹出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冰坨之上,转眼之间,那火线便在那冰坨之上编织成网,而后猛地一收,便将那冰坨给勒成了满地散落的晶莹。
寒气渐渐消散,雨水也淅沥沥地停了下来,头顶甚至还透出一点阳光的意思来,周围的神女木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想来作为那些神女木的掌控中枢的那只不死蛊虫,到底还是无力回天了,而那一地的冰块,在融去了外层的坚冰之后,化作了一地散碎的虫子尸体,以及一些不明成分的仿佛肉块一样的存在。
而就在晁溪检视周遭看有没有可能再起异变的时候,那只原本歪在地上的,晁溪在破碎那冰坨的时候因为一时不忍而留了个完整的黑猫脑袋,突然就动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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