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蛊？”晁溪的眉头不由一动，“把人当蛊虫炼？还是把人喂了虫子？”
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都是有伤天和的路数。
“呵呵，人蛊，自然是把人练成蛊虫。”老蛊婆笑了笑，在她手指弹动的时候，四周的林子里传出了沙沙的声音，在晁溪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些高大的乔木居然变得柔软得仿佛鞭子一样，从看不清的雾霭之中弯下腰来，对着晁溪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横扫。
这么巨大的攻势居然是由这么一个看起来寿数将近的凡人老太婆发动的，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晁溪的想象，也让他措手不及，虽然及时撑起了护罩，但是还是被几棵树给扫到，带着那圆滚滚的乌龟壳，无法抵抗地往林子深处滚去。
至于明奴，则仿佛是只不怎么重要的小虫子，被一棵树在重新直起身子的时候轻轻一弹，给弹回了原先出来的那个山洞里，虽然一时没死，但看着也是四肢扭曲变形，眼见不活了。
晁溪被抽得自顾不暇，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明奴那具肉身，正如他所说，对明奴所修炼的功法来说，大不了再找一个死人附体便是，只要他自己能想出办法从那虫子口下逃出来。
弯下腰的那些树在晁溪滚进林子后一棵棵重新站直，恢复成了原状，睁开的眼睛也渐渐合上，而老蛊婆此时呵呵笑着，从手心里落下一只淡蓝色的小虫子来，那小虫子一落地，就化作了一滴水一样的存在，往明奴的方向滚去。
“好奴仆，不过这肉身还需再改造一下，眼下这筋骨尽断，却是刚好。”老蛊婆喃喃自语道，搓了搓手，转头也往林子深处走去，而不远处，晁溪仍在被那些乔木所化的鞭子抽来抽去。
然而被抽了这么一轮，晁溪也总算是稳住了，虽然还是被抽得几无还手之力，但是他已经可以分心感应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老蛊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
“那些果实……莫非不是果实，而是虫卵？”晁溪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由于那种红色线虫在他的感应里一直是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他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不知道该对应于哪种已知的事物，而视觉上这一片树林子也给了他一种先入为主的诱导，所以他本能里就觉得这就是一片树林子。
但是如果那些果实其实是虫卵的话，一切反而变得好理解了，甚至眼前这种景象，也让晁溪很快便在已知的事物之中找到了对应。
有一种虫子，会在水中产卵，而它所产的乱并不是一颗一颗零散着的，而是被一层特有的薄膜所包覆并且连缀成串，在水中飘荡的时候仿佛水草一样，用以避过那些天敌的眼睛，而那些卵在发育成熟的时候，便会有小虫子从那些水草一样的伪装中爬出来，继续它们父母的一切所作所为。
类比一下的话，这些乔木，其实就是孵化出那些红色虫子的虫卵所连缀而出的伪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明明看起来是木质却为何可以变得如此具有韧性，那些眼睛可以随意地开阖，而这乔木所化的长鞭亦是如此柔韧。
待到虫卵成熟之时，那些红色虫子自然就会从孵化的卵里爬出来，故而形成那样的触须的形状——这便也解释了老蛊婆先前的说明，正由于其实是虫卵而非果实，所以果实熟透了，这些虫子自然也就爬远了，而果实未熟，这些虫子便是其上的肉芽，正在慢慢地成长，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玄妙的共生关系，因为两者本就是一体。
而卵中存留的那些残渣粘液，在经过火焰灼烧之后，便是神女泪——木家寨子组织手下进来采摘成熟的果实，其实就是来捡取这些已经空了的虫卵，当然，其中会不会有些人被暗下手脚，被留在这林子里喂蛊，那就不是晁溪眼下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那只偷袭自己的小虫子被甩到地上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吃神女泪——虫卵提供着一只虫子从无化有的所有一切，剩下的这些残渣对于其他同类的虫子来说自然也是大补。
这样一来，老蛊婆怎么样**纵这片林子攻击自己的手段，便也呼之欲出了。
这片林子是老蛊婆养蛊的地方，那么林子深处的那个存在，自然就是这林子里最大的蛊，这些乔木就是它的子孙后代，自然可以为其所控，而这个最大的蛊与老蛊婆之间，不用说，自然又是那所谓的子母蛊的联系。
“所以明奴头上那只蛊虫所延展出的触须，其实也就是它所产下的卵？据说对于动物来说，其本能是越是濒临绝境越是会生产更多的后代，眼下看起来果然是如此……”略加推衍，晁溪已经大体弄明白了其间模式，这其实是一个万变不离其宗的体系，需要一个养蛊之人，需要母子蛊，养蛊之人控制着母蛊，而子蛊在外可为主，至于其他更多的，则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同时，这些子子孙孙与母体之间，靠着晁溪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奇怪的，虫子之间的血脉联系，互相感应着，成为一个巨大的整体。
想明白了这一点，也不代表晁溪就找到了解决眼下这事情的办法，正如老蛊婆所言，如果母蛊死去子蛊会自爆的话，那么就算不考虑自己怎么穿过这堆抽打的树木伤到老蛊婆的问题，也不考虑明奴的脑袋这种问题——林子里头那个在感应中无比巨大的存在如果真的爆炸的话，晁溪就该仔细考虑下自己的小命问题了。
而如果先取那子蛊，就算自己侥幸成功了，那么这一片林子里是不是会瞬间诞生更多的，类似于那个子蛊一样强大的存在？
“不过看起来眼下她只是想把我给赶进去……”晁溪看着眼前挥舞得密不透风的树干，也不敢硬接，有心冲出去却无能为力——他的反击能击断其中一根两根，却应付不来几十根一起抽打，所以他只能一点点地后退，心里却在寻思着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她说炼蛊第一步是挑选强壮的毒虫……”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你炼什么蛊？”晁溪在闪开了又一轮抽打之后，瞅着空隙喊了一声。
“谁说只有你一人了？”老蛊婆的声音在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之中传来，虚弱无力，如果不是晁溪的肉身早不是凡人肉身同时神念通达，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似乎那老蛊婆也只是在自己说着用来自我满足，根本不觉得晁溪能够听到，所以反而无比地详细，“炼蛊首先需要一个强大的蛊虫作为引子，而后与筛选过后的毒虫同置于陶罐之中，使其自相残杀，吞食，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不管本来是什么，最后都会变为一只新蛊……而炼人蛊，除了蛊虫之外，需要的其他不是毒虫，而是妖，鬼，灵，人，神……想不到历经二十年，如今居然都凑齐全了，而你，是最后一个神。”
“神？莫非还真把我归为神仙了？”晁溪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由此也听出来了个大概——这林子深处，除了那个生出了这一片林子的巨大的蛊虫之外，还有妖，鬼，灵……以及，人。
“如果可以联合一番的话未必没有转机，但是根据这老蛊婆的意思，莫非只是杀了那蛊虫……都会让自己变成蛊？”
一念及此，晁溪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纠结了起来，对于原本心里头闪过的联合那堆同是天涯沦落的妖鬼灵人的计划，又有了几分质疑。
“不过，除了人之外，如果其他那些灵妖鬼……都是和我差不多的能耐的话，那么老蛊婆这个凡人……也的确不是简单人物啊。”
“呵呵，他们都已经苏醒了，所以你还是乖乖地进罐子吧。”老蛊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愉悦，而就在这时，几根三人合抱粗细的乔木居然并成了一排，一堵墙一样向着晁溪压了过来，晁溪避无可避，只能接着那堵墙冲过来的力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进了林子深处，而构建成那堵墙的那些乔木也没有再重新直立起来，发而重重叠叠地联系得愈发紧密，转眼之间，晁溪便已经连天光都看不见了。
四下里一片漆黑，暂时也没有树木在抽打了，这让晁溪终于得空喘了一口气，只不过这口气喘到一半，就变成了叹气。
“结果还是被赶进来了……”晁溪默默感应着这四周的环境，发现只有前方一条路似乎可以前行，其他的地方都是那种乔木交错穿插得几乎全无缝隙的墙壁，而且与外界那种上面缀满眼睛的树木不同，这些墙壁之上都是光滑的，一个凸起都没有。
晁溪扔了一个火球上去，那火球附着在上面烧了一会，却被这空气里无所不在的水汽给压抑住了，到底没能燃烧起来，而换成雷符，也只是留下了一片焦痕。
“比想象中的结实……”晁溪皱了皱眉头，而此时，他隐隐地感应到了通道前方的能量波动，似乎已经有什么开始大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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