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溪远远地看了一会，发现在演的似乎是两个寨子打仗的故事，其中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来的应该就是故事的主角，一直拿着一把大刀在左挥右砍，配合着铿铿锵锵的伴奏，很是勇猛无敌的样子。
“客人若是有兴趣，不妨靠近点去看看？”
“不了，话说，木家寨子这就到了？”晁溪问道。
“说是集市的话，这便已经到了，不过要说寨子，还在前面一段。”船夫说道，“到了的时候，客人自然能看见。”
于是竹筏继续前行，在路过那皮影戏的戏台的时候，叶晁溪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主角一刀砍下一个人的脑袋，而那个脑袋正晃晃悠悠地落到幕布的另一边的角落，换来一堆人大声交好的声音，而在这个时候，挂在那四方竹筏周围的几盏灯里，不约而同地同时爆了一个灯花，有一股淡淡的**白色的烟雾从那灯里溢出，混在在四周浓郁的水汽之中，缓缓地扩散开来。
皮影戏的内容在这个时候已经换了，主角还是那个主角，不过已经没有拿刀，而是搂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姑娘的角色，两人正柔情蜜意地说着什么。
有一个蹲在那皮影戏的幕布上方的小鬼，似乎感觉到了晁溪的视线，往晁溪那边看了一眼，但是在发现他的视线的落点是那幕布上的戏份的时候，便默默地转过了头。
晁溪看了一会，转过了头，正对上了明奴的眼神。
“看够了？”明奴问道。
“是家养的小鬼。”晁溪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种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看到太阳，阴气这么重，会有养鬼之人前来也是必然的。”明奴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不过那小鬼养的似乎有点不太对头。”
“你也看出来了？”
“一般的小鬼都是丢魂少魄的，能有个魂魄齐全的都是少见，那个小鬼的魂魄非但没少，反而多出了不少。”
“是啊，而且好像还有兽魂……不知道这么多的魂魄是怎么融为一体的，而且这么搞，那养小鬼的人，就不怕这小鬼突然发狂么？”
“或许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手段。”明奴回答道，“不过刚才那边点着的香，对鬼体倒是极有滋补作用，或许会有点关系。”
“算了，这也算是别人的秘密，不来惹我们，就不去管吧。”晁溪摇了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可是，虽然口上是这样说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晁溪的心里却隐隐地想到了自身的这种融魂的状态，虽然自己的魂魄数目是对的，但是这种混杂斑驳之感，却隐隐有着异曲同工的味道。
……
竹筏在这集市里轻快地穿梭着，晁溪的身边划过一条有一条的小船，除了那些姑娘之外，甚至还有坐在澡盆大小的小船里的小孩子，也飘在水面上，不断地靠近一条条船只，向人们展示那盆里面的还有爬在他们身上的蛇或蜘蛛等物，有的人不想让那些毒虫近身，或者离得太近打扰自己生意，只能掏出点钱或食物来将他们打发掉，而那些小孩接了钱后便也不再纠缠，同时也会让其他的孩子们也不要再打扰。
晁溪就给了这样一个小孩子一点碎银子，而待到那小孩子离开之后，船夫才开了口：“他们都是我们这里一个老蛊婆收养的孤儿，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害怕万一就着了什么道儿，不过好在他们要的也不多，要真是身无分文的人，他们还会施舍你点，说实话，这集市里的秩序，还得靠着他们来看顾。”
“我以为他们只是一般的乞儿……”晁溪有点惊讶。
“你看到蛊婆的时候，一定也会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婆。”
“你们看，木家寨子的大门就在那里。”船夫突然伸手一指，然后就微微调整了船头的方向。
这是在水面上修建而起的一座城门，竹木的结构构成的城墙在水面上蜿蜒开来，是一种轻盈且坚韧的质感，门的两侧是高高的箭塔，当中燃着篝火，在这夜色里仿佛指路的明灯一般，同时也可以看到那篝火边上来来去去的卫兵以及被火光映照得发亮的兵器。
城门是闸门的结构，开了一半，悬在空中的门的下半截是一排削尖后涂以桐油的木桩，看起来仿佛猛兽的利齿，而眼下，正不断地有船只从这幽暗的洞里面进进出出。
“居然是个水上的寨子？”晁溪有些惊叹。
“只有一半是水，背后靠着的是山。”船夫解释道，“这条河本来在这里打了个弯有一个旋，后来这一段河便被木家寨子圈了起来，毕竟木家寨子和外地人做生意，大笔买卖的话，不能跟我们这样只靠着小竹筏来来回回。”
“两位有没有什么相熟的人？不然的话，我给两位介绍一些门路可好？”船夫似乎还想从这生意里捞上一笔。
“不用了，把我们送到岸上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晁溪和明奴对看了一眼后，明奴粗声粗气地回答道，同时还对那船夫龇了一下牙。
明奴和晁溪本就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来，要是打听消息，两人梁上君子的身手也足以让他们来去自由，又何必搞一个外人跟在边上当眼线碍事？
而明奴这一开口，那船夫就不敢再多嘴了，当下撑着竹筏，安安静静地往寨子大门划去。
门比想象的要高大，看起来通过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只不成问题，过了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边上的墙壁上点着火把，熏得上方都是漆黑一片，水面被来来往往的船只打碎映不成型，但是就算是这样，晁溪还是感觉到了水面之下似乎潜伏着什么穷凶恶极的东西，不过似乎是被困住了，所以一直在撕咬挣扎着，发出一种金属与砾石摩擦的声音，虽然被水声掩盖了过去。
晁溪用神念探了过去，果然，在水面之下两丈左右的深度，贴着甬道的墙壁，有一排排巨大的铁笼子，上面是细密的带着倒刺的荆棘网，而那笼子里面，是一种脑袋巨大，牙齿尖锐的大鱼，正瞪着血红的眼睛来回冲撞，身上的鳞片使它根本不怕那荆棘网的倒刺，似乎水面上方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对它们来说，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是铁头鱼。”晁溪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明奴。
“这要是放出去了，这一条河上上下下都会遭殃啊。”明奴感叹道，“这木家寨子看起来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要是遇到熟人，你还能认出来么？”
“这应当没有问题，虽然我当时只是个影子，但是还不至于就真的一片蒙昧。”
竹筏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已经钻出了甬道，然后面对的是一片广场一样的水面，这片水面被几道巨大的闸门分成了两半，晁溪和明奴所能看到的这一半，周围是一片贴着水面的竹木构建的走道，台阶，还有大大小小悬空吊在水面上方的房屋，有的房屋外面甚至还吊着成串成串的几乎能从那几丈的空中一直垂落到水面的灯笼，而看这水面从其下荡漾的反射而出的波光，似乎离真正的岸边还很有一段距离。
“这说是一个寨子，只怕外面一个城镇，都未必能有这般气势。”晁溪由衷地赞叹道。
“嘿，这还只是外围呢，住得都还只是普通人。”船夫说着，将竹筏缓缓地靠近了一处平台，“等到了山城那里，可足够两位感叹的。”
晁溪笑了笑，没有说话，付了银钱，起身跳上了岸，对着明奴招呼了一声，顺着那竹木的走道便离开了。
木家寨子的确热闹，而且热闹得甚至有点醉生梦死的味道，在沿着那竹木走道蜿蜒而上的路途中，一些酒店饭馆赌场都正是人多的时候，里面进进出出的一些身上带着各种刺青的彪形大汉，腰里挎着弯刀，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茬的模样，甚至隐隐有点血腥味透出，而那些外地来的客商的身边，也都是高手护卫，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完全不似寨子外面那些漂亮姑娘们所透露出来的纯真无害的模样。
“那船夫应当是看到了你的模样，才觉得我们可能也是要来这木家寨子的。”晁溪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奴，对比了一下身边的其他人，感叹道。
“那些漂亮姑娘，难道你以为真的就是普通人家姑娘么？”明奴有些不屑地嗤了一声，“那船夫两条臂膀那么有力，下盘也稳得很，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可却只能在寨子边缘的地方做摆渡的活，而且看起来还连住进这寨子的机会都没有……这木家寨子，可比你那什么叶家庄，要有实力得多了。”
“荒野之地，总是卧虎藏龙的。”晁溪笑了笑，也不介意明奴拿叶家庄来对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个挂着绿灯笼的店铺里，一个瘦小的孩子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那小孩滚了出来之后，也不敢停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就跑了起来，三下两下就窜进了不知道哪里的阴影之处，而那叫骂的女人才刚刚跨出门来。
那小孩的身手虽然麻利，但是晁溪还是很清楚地看出来了他双手之间不自然的颤抖，以及头上暴起的青筋。
“我觉得我猜到那奇怪的特产是什么了……”晁溪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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