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的事故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闭上眼睛,直到那个巨大明亮的光团消失的时候,他们才发觉到自己双眼的刺痛,并因此红肿疼痛地流下泪来。
叶川江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而待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光团已经消失不见,同样的,叶晁溪也已经消失不见。
天井上方出现的乌云渐渐消散,露出晴朗明亮的天色来,微风吹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下方的石桥已经破碎,散落的石块沉在水底,昭示着方才那一切并非幻觉。
叶川江和叶冲等人立即围到了叶晁溪消失的地方,那里早空无一人,但是在墙壁和地板上,则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依稀是个正在挣扎的人形,透着股不祥的意味,同时,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道,也开始在这处空间里四下弥散。
慈航此时也顾不上隐藏自己,一溜小跑地从下面跑了上去,叶川江认出了他,虽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但是还是让了一个身位,让慈航上前看了个清楚。
毕竟也就慈航算是懂一点叶晁溪的手段,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慈航来解释一番,但是在所有人的心里,都隐隐有了点预感。
“这……这居然真的是九霄天雷……”慈航看了一会,面露惊惶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踉跄后退了几步,指着那团焦黑的人影说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说清楚点?”叶冲心里也有些不安,一把抓住了慈航,大声问道。
“他……他这是应誓了啊……”慈航有些结巴地说道,“这是老祖宗显灵啊……”
慈航的声音虽然颤抖,但是却绝对不低,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心里隐隐的猜测被人证实,再联想到方才誓言说出后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很多人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这要稍有贰心,莫非就真的会落到叶晁溪的这个下场?
“我就知道,他当年一言不发离家远去,如今归来,展现这种种手段,威逼利诱,必然是没安好心,还好,还好,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到底是没能算出老祖宗显灵。”叶冲忍不住就大声地叫了出来,早先被叶晁溪牵着走时所积累的怨气此刻全部发作了出来,而慈航表现出来的瑟缩胆怯两股战战之态,则让他更为畅快——那牛鼻子老道总端着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姿态,瞅着就是要投靠叶晁溪把自己给卖了的模样,如今总算是知道害怕了,可不要在这祖宗祠堂吧尿都吓出来了才好。
“唉,想不到晁溪……居然也是有私心的人。”叶川江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这叶晁溪究竟是对叶家庄谋划了怎么样可怕的阴谋,才会在刚刚发完誓就被一道天雷给劈成焦痕?
说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叶川江有些怀疑这是叶晁溪与慈航串通演的一出戏,可是,叶晁溪在那天雷之下化为青烟的全部过程,他一直都睁着眼睛,并看得真真切切。
连那大长老与二长老也都表示,亲眼看到了叶晁溪消失的过程,由于那两人的修为境界可以使得他们以真力淬炼自己的肉身,所以他们的双眼也足以承受住这样的光亮——这两人的证词,足以打消叶川江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疑惑。
这样的结论也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看来针对叶家庄的势力,并不止明面上的这几家,这内杠之事,果然是应该到此为止了,该将注意力放在叶家庄未来的道路上了。”叶川江的心里默默想着,转过身去,对着墙上悬挂的先祖画像,又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
而后叶川江起身,面对那些正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的叶家庄纵然,摆出了自己一家之主的气概,指着叶晁溪留下的那一圈焦痕,大声说道:“入我叶家门,即为叶家人,如有违背此誓者,这便是你们活生生的榜样,天打雷劈,绝非戏言。”
而后,他偏过头,对着几位长老开口吩咐道:“这一片痕迹,就让它留在这里,就让它来告诉后来之人,背信弃义,意图对家族不利者,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待外门的那些人前来上香的时候,也让他们看一看背信的下场。”
“唉,却不知道晁溪这么多年漂泊在外,究竟受了什么诱惑,竟意欲对叶家庄不利……庆幸老天有眼,祖宗显灵,方才拯救我叶家庄于危机之中。”
……
祭祖仪式很快便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恭送祖宗归位众人纷纷散去用餐之后,有两个童子取来了木板工具等物,很麻利地,开始搭建起一个小小个格子,将叶晁溪留下的那片焦痕给圈了起来,又过了几日,有一个画师前来,在那格子的外面绘制了一个跪地求饶却被天打雷劈的人物形象,人身上甚至还有着层层的枷锁,人的面目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一旁却清清楚楚地写了一行字“罪人叶晁溪长跪于此”。
在这一切完工之后,祠堂的大门再一次被紧紧地合上。
空气中出现了一阵细微的波动,叶晁溪的身影从一根柱子后面显现出来,同时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条碧绿的小蛇。
“恩人何必如此,他们又不会领情。”那小蛇声音嘶嘶的,正是当日里的那只蛇精化形而成,“恩人的手段,随便施展一些,这些凡人们哪敢反抗?吓破他们的胆,自然就不敢再暗搓搓地搞东搞西了。”
“恐惧只能一时,却无法一劳永逸,而我若是总留在叶家庄,我自己的修行又该怎么办?我不可能照看他们世世代代……”叶晁溪解释道,他正在打量着那格子上的画像,忍不住有些想笑,“好在桃花娘提醒了我一点,她说对普通人来说,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与其想方设法让他们理解其中道理,意图让他们不再畏惧不再心生戒心,还不如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以为这些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之力。”
“她是城隍,当然会这么说。”蛇精回答道。
“很有道理,不是么?若是告诉普通人他们收到的好处其实是你和黄大仙做的,他们便会觉得是妖怪盯上了自家,必有所图,需要请道士来做一番法术,而若让他们相信那都是对城隍祈求的结果,他们便会欢欣鼓舞,并对城隍愈发虔诚……”叶晁溪笑了笑,回答道,“祖宗显灵也一样,如果只是单纯的天打雷劈,他们会畏惧,会觉得我不安好心,同样也会不甘,会尝试挑战底线……但是只要跟他们说一切都是祖宗显灵,他们就会真心地相信,并且欣喜于这样的结果,而后努力地维持住这样的结果所带来的一切影响。”
“而且祖宗显灵,一道天雷劈死了叶家庄唯一一个修道人,也算是彻底抹去了叶家庄与修道界的牵连,至此之后,叶家庄也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武林世家,而定过契约的慈航就算心有不甘,除非他能放弃一切真心去修道,否则对叶家庄来说,也就是一个用来攀附靠山的梯子,再不会有什么煽动蛊惑之能,就算他日后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蛇精甩了甩尾巴,“就算以后再遇到神鬼修道相关之事,反正家里背靠着祖宗,可是比什么都让人安心……这倒的确是一劳永逸,只是还是觉得恩人有些不值,做了这么多,居然还要落这样一个画像在这里,供人唾弃。”
“这又有啥关系?”叶晁溪笑了笑,指着那画像说道,“这里跪着的是叶晁溪,而我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叶家之人。”
“恩人这是下定决心再不归来了?”
“再不归来,也再无关系了。”叶晁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番折腾,劳心劳力,唯一的收获,就是让我知道,漫漫前路,随缘聚散,时候到了,就还是莫要强求的好,否则就是平生怨怼而已。”
“所以恩人这是要离开了?”
“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明奴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我也该动身前去了。”
“那个向晓还等着见恩人一回道声谢,然后让恩人再指点一番他向家的前程呢。”
“我与他本就关系不大,偶然相遇,如今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也找到了安身之所,那么随缘而散也是正常,至于向家的前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无权置喙。”叶晁溪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转告他一声,我留给他的那枚玉佩,好好保存,向家之人如有危机,那玉佩会给他提示。”
“好的,那玉佩的其他的一些用法要不要教他?”
“他学得会的话就教一下吧,学不会也要让他知道。”叶晁溪犹豫了一下,想到了那玉佩控人生死的特性,觉得让向晓一个普通人掌握这方法着实有些不祥,但是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将那玉佩交给了向晓,便还是要让他明了其间利害,省得因为一时的无知和疏忽大意,就将自家的性命都交到别人手上去了。
“那么,恩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青蛇点了点头,表示领命。
“是了,你记得转告桃花娘一声,给我立的那生祠里的牌位……把上面的叶字去掉。”叶晁溪突然又想到一事,吩咐道。
“去掉叶字?恩人是打算彻底与这叶家庄斩断前缘了?”
“是的,以后我的名字就是晁溪。”叶晁溪,如今改名为晁溪,对着那青蛇笑了笑,说道,同时用手指了指那格子上的彩画,“我说过,这里跪着的是叶晁溪,而我不再是叶家之人。”
正说着,叶晁溪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突然想起来,这改名还得回到云天之巅去做个记录然后换一堆身份的任务的令牌……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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