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看你是问的真正的长生不老，还是只是期望一时的容颜不老。”叶晁溪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追问方晴内心真正的想法，而是自己先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以一种说江湖掌故的态度说出来。
“就好比我，我这其实不是驻颜之术，只是因为修炼，而使得这肉身成长得略为缓慢，其间利弊一时也难以说清楚，我有时候就会觉得我心里头的那些想法会不会是也受此影响，所以才会多年看不到长进……并且这修道之法，也不是说修炼了马上就能够长生不老，而是与修为境界息息相关。”
“当然境界高到一定程度，这样的变化便会趋于静止。”
“所以换句话说，也就是，如果这个人在某一个较低的境界蹉跎多年的话，十年二十年或许未必，一百年两百年后也一样可以看得出老态……这样一来，其实还真不好通过看长相来判断到底谁才是前辈，也难怪修道界中会那么干脆地以实力为尊，至少比年岁之类更让人心服口服。”
“而如果晴嫂子你问的只是驻颜，其实我曾经在一本书中见到过一种丹方，叫做驻颜丹，据说那驻颜丹的确是可以将一个人的容貌回复青春并永恒地保持在最为美丽的时候，一直到死后，哪怕变成一具僵尸，都可维持住容颜不朽，但是相应的，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便是使用之人的寿数，会因此而减少三分之一……”
方晴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口，似乎叶晁溪所说的代价，着实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f=h=z=w=w=
“看起来这代价，也只有修道之人有个上百成千的寿数，才会舍得用啊，如我这等凡人，或许本就只能活到六十，这一颗驻颜丹下去，岂不是只剩个二十年好活了？”方晴感叹道，“这驻颜丹在你们修道之人中……很常用？”
“正相反，这驻颜丹是极少有人用……其实对修道之人来说，寿数可能更为要紧，更经不住挥霍。”叶晁溪摇了摇头，解释道，“真走上这条路的，不管起初是抱着什么心，到最后哪个不是奔着与天地同寿的目的去的？哪个不是到气数将尽避无可避的时候都还要挣扎一番的？而修为境界的提升，越到后面便越是艰难，除了极少数的运气卓绝天赋极品的能够轻松跨越那些壁障，对一般的修道之人来说，这一下少了几百年的寿数，几乎就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地断送了境界提升的机会，只能停滞在眼下的修为境界之中乖乖等死……”
“那这使用驻颜丹的？又有何人？”方晴问道，“听你说的似乎也挺凶险。烽火_中文网”
“弄出这驻颜丹的，据说是个希望自己的容貌能够在人世永存的绝世美女，据说她寿数将近的时候，还特地找了一处雪山，在上面开辟了一个洞府自己躺了进去，据说那里面放满了玄冰寒玉，并施以阵法防止任何人去接近破坏她的尸身，希望在驻颜丹与那玄冰寒玉释放的寒冷的双重加持下，可以让她在死后都依然艳名流传……”叶晁溪说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嘴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山没多少年之后……塌了……”
“哎呀……”这故事的结局显然让方晴有些难以接受，惊叹的同时，眼睛也睁大了，“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只剩这么一张丹方流传在世了。”叶晁溪摊开手，表示无奈，“而后来的一些相关记载，用了这驻颜丹的，都是些……知道自己再无境界提升的可能了，所以才想最后留住些什么的绝望的女子。”
“看你这表情，似乎是想说这些用了驻颜丹的女人，都是在做些无用功？”方晴看到叶晁溪的表情，以及他说了一半又吞回去的话，轻轻嗤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觉得，长生不老才是顶天的大事，命都没有了还纠缠于容貌一事，到头来又能抓住什么？你们男人们啊……一天到晚一个个都在那说容貌没什么，偏偏又一个个，只要看到谁家姑娘漂亮，就头脑发热地贴过去了。. fhzww .”
“并没有，我只是在表示惋惜而已，不管是什么理由，自断修道之路，总归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叶晁溪摇头否定，若能修成通天彻地的神通，旁人通通都只能拜倒在脚下，谁又会在乎这人是丑是美？
事实上，叶晁溪只是想到了那些驻颜丹被用于邪术之上的描写。
——有以炼尸起家的邪道妖人，搜罗天下美貌女子，不拘凡人还是修士，那妖人强迫性地给那些女人喂下驻颜丹，而后利用其尸身不朽的特性，生生炼出了足有三千之数，不但力量强大，美貌行动触感等等一切更是均宛若生人的尸傀来，其凶残之举人人侧目，但是却也有人对此心生羡慕并追随效仿。
那妖人甚至炼制了一处洞天法宝用来承载这些尸傀，据说那洞天之中亭台楼阁极尽精美华丽之能事，而众多美貌尸傀居于其中，衣香鬓影，香艳旖旎——那妖人翻遍了典故之后，给这洞天法宝起了个阿房宫的名。
后来，阿房宫这样的洞天法宝，出现了不止一个，中间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女子遭了毒手。烽-火-中-文-网
而这些人据说仍然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今什么模样什么修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潜伏在何处，阿房宫这样法宝也成为了无数修炼鬼道功法的修士们眼中的顶尖至宝，倒是那些被炼作尸傀的女子，早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们都是谁家的姑娘了。
这样的结果比雪山塌了还要残忍，所以叶晁溪说到一半，硬生生地将话题从自己知道的这些记载上跳开——毕竟这些比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不知道要血淋淋多少倍的事情，就这样随便当做小故事一样对着方晴这样的普通人说的话，是不是也会让她觉得自己在修道之后，也变成了一个心性冷漠残忍之人？
会不会加重叶家庄的本家对自己这个修道之人的排斥？
甚至方晴这样的去而复返，会不会正是因为本家之中有些人对自己始终还是不放心，才会再做试探？
在这样的顾虑之下，叶晁溪觉得自己还是尽力缓和一下修道之人的形象的好。
毕竟，他实在不觉得，修道和修武这两条路，就一定要这样泾渭分明，叶冲那一支的分家所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总要见过之后才能判断。
“说真的，就我们这城隍庙边上的算命道士，都会卖些草灰丹药之类，说是服之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用过的一个个也在说容光焕发白发转黑云云，你这离家修道这么多年的，反而将长生不老……或者说容颜永驻这件事，说得如此困难，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啊……”方晴面上露出了一副我知道你在说谎的表情，直直地看着叶晁溪，似乎很是期待他再说出些什么来。
“世上最难挽住的就是时间，只要时间在流逝，就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叶晁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想起了那个炼制翻天印的青玉道人，如果那翻天印所说属实，那这青玉道人的手段，着实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了。
可是这样云遮雾罩大而化之的回答显然不会让方晴满意，于是叶晁溪只好继续解释道：“短时间地让人容光焕发的方法我也不是没有，身体调理得当让人多活个几年也是正常，那些游方道士靠的便是这些手段混口饭吃——而这些我也会的，毕竟刚上山的时候学了两年……这些方法说到底，不管多灵验见效多么快，都是只要能混得这一时的好处就行，要验证这些手段是否真的有用的话至少也要等上个十年，到那个时候，只怕连当年遇到的道士姓甚名谁都不会记得了吧。”
“对了，听你之前所说的，你还真是道士？”方晴问道。
“是啊。”叶晁溪点头，门派的制服就是各种规格的道袍，那些道士的手段功课也学了个全套，所以虽然不像凡间的道门那样还要有度牒之类，但是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那你不如帮我看看面相？”方晴来了兴致，整个人都坐直了一些。
叶晁溪看着面前方晴那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无语，不由地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自己的定位，还把自己当做叶家庄的一份子，还当方晴是自己当年的好友，所以一直都在以实在话在对她进行各种解释说明，却没想到，其实在方晴眼里，自己和城隍庙门口那些竖着铁口直断的招牌的游方道士并没有任何区别。
叶晁溪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再一次学习下张铁口，摆出那一副神棍的模样来，给每个人看看相，批批八字，到周围的山里给叶家庄找处风水好的地皮当祖坟，然后再留下一些能够用来调理身体的丹药或者干脆直接就是丹方来，跟他们说这些都是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如果自己是个神棍的话，叶家庄的本家，会不会反而比较欢迎自己？同时还期待着自己同叶冲那一支所带来的所谓妖道过上几招？
但是这些思考，最后化成语句从叶晁溪的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却只变成了一句极为蛋疼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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