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镇的人比叶晁溪预料要少,家里有点家产门路的都已经搬离了本地,年轻人身强力壮的能去外地混的也都离开了,留下的说都是老弱病残也不为过,他先前觉得人烟稠密大清早的看起来炊烟袅袅的地方,其实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座城隍庙。*fhzww.
还留在西山镇当地人面临那鬼宅在侧的恐惧,只能求着城隍保佑,所以这香火着实是烧破天地旺盛,上香之人络绎不绝,而这城隍庙中,来来回回的道士也有不少,但是不过是些法力全无的凡人,也只能给人一些心理上的慰藉而已,不过这么多的人都聚集在一处,就算都是老弱病残,也算是可以抵挡得住一般的鬼魅侵袭了。
“庙中无灵……”叶晁溪往城隍庙深处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香火这么旺盛的城隍庙,就算原先没有神灵,日子久了,总是会有贪图香火同时还有心向善的小鬼或者类似黄大仙狐狸精之类,企图将自己给修成城隍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城隍其实也是妖魔鬼怪。
而这城隍庙中并没有任何灵体的存在,满满的,全是凡人。
“方圆百里的鬼魅都不敢来么?单论那百目鬼的话绝对不会有此等威胁,也就是说,那百目鬼只是个幌子。&fhzww.”叶晁溪一边走着,一边默默听着路人的谈话,关于昨夜里又听到歌声之类既害怕又好奇的讨论,然而也许是叶晁溪这个大好青年在一堆老弱病残里实在是太过显眼,时不时地就有眼光在偷偷打量着叶晁溪。
总归还是招惹人注意了,于是叶晁溪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需要藏头露尾的事儿,加上这一路看来,这西山镇着实萧条,那些民众瞅着有东西的都送进了那城隍庙,自己想买东西都未必能买得到,于是索性直接去找了镇守,以领了悬赏为由,让那镇守去替自己张罗。
镇守到底还是地头蛇,不过片刻,便将叶晁溪需要的东西都给弄来了,叶晁溪于是借了镇守府上一个空房间,忙活了将近一个下午,才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给折腾出来。
………………
于是,又是近黄昏。
叶晁溪离开了镇守府,一路向着鬼宅的方向走去,他提了一个大缸,内里装满了朱砂鸡血之类混合而成的颜料,身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里面露出黄纸符箓的一角来。
叶晁溪一直走到了那鬼宅的外围,看着那层黑色的雾气就近在眼前了,叶晁溪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装着鸡血的大缸放在了自己选中的位置,
叶晁溪绕着那大缸走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用手一指那大缸,一声断喝,那大缸随即应声而裂,却不似那些寻常水缸摔碎后一地狼藉的碎法,而是极为整齐地裂成了八瓣,那一缸的鸡血仿佛赤焰莲花盛开一样,竟向着这八个方向开出了极为美妙的水花来。~fhzww.
叶晁溪不敢停顿,上前一步,便踏上了那莲花的莲心,那些崩散的花瓣随即便仿佛被人一把抓在了手里,不再毫无目的只懂向着更远方飞溅,而是极为顺从地,在叶晁溪的脚下凝成了无数细碎的小花瓣。
眼见控住了这些鸡血,叶晁溪举步,以这处莲心为中心,向着两侧左右走了起来,每一步落下,便有一瓣花瓣随着他的脚步落在地面,化作血水,渗进地面,只在表面留下一个脚印一样的痕迹,然而细细看来,那脚印之上,却是无数繁复细密的符文。
叶晁溪一路走着,同时打开包袱,一路漫天撒符,这些符箓仿佛都长了眼睛一样,快速准确地贴到了道路两边的房屋树木之上。很快便与这地面上的脚印之间一一气机勾连了起来,仿佛一张撑开了的大网,正随着叶晁溪的动作一点点地织出细密的网眼。
那些符箓的原料都很基础,黄纸鸡血朱砂之类,因为原料太基础而且需要的量太大所以叶晁溪自己没有准备,只好让那镇守去收集,而这些符箓单说起来也不神奇,驱邪的,镇压的,祈福的……有些有能耐的凡间道士都能掌握,只不过凡间道士绝对不会像叶晁溪这样弄这么大量的罢了。
除此之外,叶晁溪只是在其中还加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些七星草之类的材料,使得符箓的灵气更强也更易在相互之间产生气机勾连,并于中间夹杂着一些具有幻形之效的符箓,至于为什么用上这么多,则是为了配合脚下的那些脚印——那是用一种比较取巧的手段而构成的直接嵌入地面以下的阵基,只不过,虽然说这手段取巧,却也只有叶晁溪这种彻底领悟神念之用的人才能弄得出来。
而这天上地下的一整套,则是他与许泽一起研究过的以符成阵的手法,筑基之后,这行走凡人世的一路上,叶晁溪对此很是研究了一段时间。
他计划先在百目鬼与那些城镇人烟之间制造一个屏障,这样如有意外,利用鬼怪妖灵这类东西对天地间气机和危机之类的感应,以此阵法成就狐假虎威的威胁之势,这样便可将那百目鬼往山里面带,而不会影响到下方的城镇。&fhzww.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那一堆的符箓之中,仍是有杀手布下。
饶是叶晁溪的速度极快,这种繁琐又不容出错的事情做起来,也始终还是效率低下,太阳都落了有一半在山后的时候,叶晁溪总算是贴完了符箓,步子也蹋回了远处,而随着最后一步的落下,那些散碎的脚印连成了一体,暴起了一阵金光,随后转眼熄灭,连通地面上的红色脚印也都仿佛没入地下一样消失不见,至于那些房屋树木上的符箓,也暗淡了起来,变得与那些房梁树皮同一色泽,符文嵌入木头里,甚至连灵力的波动也变得几不可闻,如果只是寻常的筑基修士,甚至根本不会发现这里布下过满街的符箓。
只剩下叶晁溪的脚下还有一滩子鸡血,这些鸡血并没有四散流去,而是在叶晁溪的控制下,从他的脚下向上方蜿蜒而上,青灰色的书生袍子在这被这些鸡血滚过的地方都变作了赤红,最后这些红色的花纹甚至蔓延上了他的面颊和双手的皮肤上,将他本人与这一套子的符阵都给紧紧联系了起来,更是将阵眼给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最后一笔,从叶晁溪的下巴处笔直地穿过嘴唇,爬上鼻梁,伸展过额头,进入头发之后,与从后颈处顺着脊椎直接攀爬而上的那一笔在头顶天灵之处汇合,那一刹那叶晁溪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自己的头顶灌入,穿过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与脚下的那片作为整个阵势的中心的莲花形状的花纹连为一体,让叶晁溪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已经与这一套的阵法中的符箓都连为一体,想要驱动哪一张或者哪一组,那就是心念一动的事情。
叶晁溪脸上和手上那些裸露的地方的红色符文在微微一闪之后,便同地面上那些脚印和莲花符文一样,转眼消失不见,但是衣服上那些赤红的花纹却没有消失,看起来仿佛沾了一身血,暮色之中,说不出的诡异。
叶晁溪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从带着的那包袱里拿出了一件白纸糊成的衣服。
阴间之人穿的是纸衣,所以换句话说,纸衣可以掩盖一个人阳世的气息,让他混在小鬼之中也毫无异常。
太阳彻底落下的那一刹那,叶晁溪身上的纸衣的下摆也刚刚好落在了脚边,挡住了里面那件布满了赤红花纹的书生袍,这时间踩得极准,可以说,就在这阴阳交替气息混乱的那一刻,叶晁溪抓住时机,截取了一丝阴司里的气息,浑水摸鱼地将自己也给打扮成了一只小鬼。
叶晁溪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让自己身上的一切活动包括呼吸都收敛至极低,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天空之中星光舒朗,而后他终于清晰地感觉到了身边有一只小鬼擦身而过,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是个不值得关注的路人一般。
那只小鬼与阴阳交替之时那种错乱状态下出现的阴间小鬼不同,阴间小鬼其实仍是处于阴司,只不过如果某地阴气过剩的时候,阴司会有所化形而已,所以那种阴间小鬼并不能离开阴司的范围,只是让人看到个形而已——而眼下的这种小鬼,则妥妥的是那种流落在阳间而无法去阴司里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
“看起来是成了。”叶晁溪轻轻舒了一口气,不被鬼所注意,这说明自己的伪装目前为止毫无破绽,而看那小鬼的目的地,则正好可以用来给自己带路。
虽然通过镇中之人的称述,叶晁溪基本已经可以判断出那鬼宅里那些突然出现的女眷之类都是鬼物,这才想到先装作一只同样流落阳间的小鬼进去试探一番的念头,只不过,以此地的阴晦之气而言,这路上的孤魂野鬼,似乎也着实太少了,居然等到了现在,才等到了这么一只——这一点,似乎隐隐说明了为何镇中那城隍庙里,居然没有任何灵物尝试去受那香火。
“不管怎样,进去看看才好。”叶晁溪屏息凝神,默默地跟在了那尚还只是个模糊影子的小鬼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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