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京的临时参议院开会审议北洋政府国务院所提交的“蒙古撤治”议案的时候，常瑞青正坐着轮船在风浪中颠簸。台湾海峡一直以来都是风高浪急的海域，而常瑞青所乘坐的“华甲”号运输舰也不过是一艘三千多吨的中小舰艇，抗风能力极差，颠簸的非常厉害。船上绝大部分的第31混成旅官兵，包括常瑞青都吐得一塌糊涂，直到把胃里面所有的食物残渣都吐干净才算完。
常瑞青虽然有些萎靡，但这会儿还是在自己的舱室里面，拿着刚刚收到的徐树铮发来的密电在参详。这一回，段祺瑞和徐树铮的应对办法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历史似乎已经被改变了，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岔道！徐树铮居然想出了一个“以外治内”，转嫁矛盾的办法，用蒙古撤治来替自己和段祺瑞解围，化解了北洋内部的直系势力和西南方面联手所提出的挑战
中国自鸦片战争以后，对外就不断丧权失地，而蒙古自民元以来就一直处于事实独立状态，早就是所有有识之士心中的一根刺！如果段祺瑞和徐树铮这回能顺利收复这片土地，他们和北洋政府在国内的威信肯定大涨，届时再出兵讨伐西南，局面或许就大不一样了！
而且段、徐二人还非常聪明的让临时参议院通过一个“蒙古撤治”的法案，这可是狠狠将了西南和孙中山一军！如果他们通电拥护“蒙古撤治”，那就等于承认临时参议院所通过对法案合法有效。那这个临时参议院自然也是合法的！如果他们不承认“蒙古撤治”法案，那不用说，一顶沉甸甸的汉奸帽子就戴起来了！估计孙中山和陆荣廷这会要大伤脑筋了。
此外，直系也给段祺瑞和徐树铮阴了一把！徐树铮的密电上说。准备委任冯玉祥为蒙古副都统，和傅良佐一会儿去收复蒙古！呃，这项使命是很光荣的，傅良佐镀金回来一定升官发财，督军、总长什么的是跑不掉的。而冯玉祥嘛，就准备在蒙古安家落户吧！如果段祺瑞、徐树铮不下台，他和他那帮子弟兄是别想再回内地了！安徽督军什么的，下辈子再说吧。:
这个大概就是杀鸡儆猴吧？只是不知道杀了冯玉祥这只鸡。能不能吓住曹锟、吴佩孚这两只老虎？常瑞青苦笑着摇摇头，将电报纸扔在了桌子上面。
门外响起了报告的声音，是常瑞青的副官徐浩宇，海军出身的他。自然是不晕船的，所以就临时充当起了常瑞青的警卫员兼勤务兵了。
“旅长，蒋参议求见。”
蒋参议就是蒋j石，常瑞青给了他一个上校参议的空头官衔，让他以幕僚的身份暂时跟着自己。充当自己同孙中山之间的传声筒了。
“请他进来吧。”常瑞青有气力地道，他已经晕得不成了，没有力气站起身到门口迎接蒋某人了。
舱门被开了，蒋j石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脸色如常，看来一点儿也不晕船。进来以后他冲常瑞青微微一笑。就找了把椅子自己坐了下来，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儿也不见外。
常瑞青勉强一笑，算是和他打了招呼，然后也顾不上寒暄，就直接把桌子上的电报稿递给他：“湖南战争已经结束了，傅良佐的湖南督军丢了，去蒙古当都统了，张敬尧继任督军，不过驻地改在了岳州，长沙让给谭婆婆。”
听到这个“好消息”蒋j石却皱起了眉毛，拿起桌上的电报纸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眉毛皱的越紧，到了最后竟长叹一声：“糟了，糟了段祺瑞、徐树铮这回走了步妙棋！孙先生恐怕不得不放弃护法的旗帜了！”
常瑞青点点头，笑道：“临时参议院通过的蒙古撤治法案肯定是不能反对的，要不然一顶汉奸帽子谁也受不了。不过兄弟觉得，两广地盘，孙先生还是可以谋划一下的这乱世里面，国会宪法什么的都是虚名，只有地盘军队才是实实在在的。”
蒋j石苦笑着点点头：“这点不用你说，孙先生早就知道。跟你透个底吧，孙先生压根就没有指望这次护法战争可以打败北洋，恢复《临时约法》，孙先生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地盘和军队，眼下孙先生已经有了二十个营的粤军，还有驻粤滇军两三万人！总兵力已经比桂系陆荣廷少不了多少了。”
他的语调有些兴奋：“福建的第11混成旅也是我们可以影响的军队，其中一个团完全被我们所控制，另一个团只要有足够的代价也能掌握。再加上耀如兄手中的一个混成旅，咱们的革命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番话又让常瑞青对孙中山的革命多了一点信心。这个革命先行者果然和后世历史书上描绘的不一样，人家不是傻瓜！也不是用来膜拜的偶像，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乱世枭雄！能在民国这种世道中打下诺大地盘，控制那么多军队的，哪一个会是简单的角色？
他重重地点点头：“介石兄，你说得很好，我们的革命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这命要怎么个革法，咱们还是要好好盘算一下的。李厚基已经收了我送的二十万大洋和一个名妓，给了我一个龙岩镇守使兼闽西北剿匪督办，闽西北的龙岩、武平、上杭、永定、长汀、连城等六县都算是我的地盘。此外，王麒的第11混成旅也驻防在上杭、长汀等地李厚基是大概是想让我和福建当地的势力狗咬狗吧？介石兄，你怎么看？”
蒋j石一笑：“王恺士的第11混成旅还不是许汝为的人，只要许汝为一句话。耀如兄再破费一点没有什么摆不平的。至于闽西北当地的势力，其实也不是特别强悍，龙岩等县都是经济不发达的山区，供养不了多少地方武装。而且当地是以客家人为主，客家人往往聚族而居，宗族势力非常强大，反而不容易产生称霸一方的大土豪耀如兄到了闽西北，只要别去侵犯那些大宗族的利益，相信他们也不会同你为难的。”
常瑞青抬头看了一眼蒋j石，这位历史上国民党后来的大boss明显没有说实话。闽西北的情况吴石早就给常瑞青介绍过了，那里是客家聚集地。传统上更倾向于广东，一直以来都是国民党的势力范围。虽然闽西北民军的势力较弱，不过也不是没有，比如永定县的民军领袖龙清骧手上就有好几千的兵力。自称旅长！几乎把永定一县全都控制在手了！
此外，闽西北多山，土匪自然也就多如牛毛了！而相应的，同土匪对抗的客家宗族力量也非常强悍，龙岩的客家土楼日后可是“世界遗产”。眼下那些住在土楼里面的客家农民，恐怕不怎么愿意缴税！蒋j石要自己别去侵犯大宗族的利益，大概就是指不要去向他们收税吧？
这还是在地方势力比较弱小的闽西北！如果到了闽南、闽北、闽中这些地方势力强大的地区，民军几乎控制了大部分的中小县城和乡镇。其中势力最大的高义甚至拥兵数千，官拜旅长（北洋政府承认的）。控制了闽中重镇泉州。
而这些所谓的民军，实际上也只是“倾向”国民党。并不是完全服从国民党的指挥！历史上孙中山派来福建的方声涛，也叫这些民军搞得灰头土脸！看来自己要完全控制福建一省，还得费不少周折啊！
想到这里，常瑞青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和蒋j石讨论福建，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广东：“介石兄，听说过莫擎宇这个人吗？”:
蒋j石一怔，点了点头：“知道，他不是惠潮嘉镇守使吗？这个人怎么啦？”
“他很快就要升官了！”常瑞青淡淡地道：“要当广东省长兼军务会办了！”
蒋j石吸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哪儿来的消息？”
“李厚基那里！绝对可靠！”常瑞青扫了一眼蒋j石，淡笑道：“莫擎宇可有15个县的地盘！而且还都是膏腴之地，足够让孙先生的二十营粤军驻扎了吧？”
其实这个莫擎宇投靠北洋，被任命为广东省长兼军务会办的消息是常瑞青从前世的历史书上看来的。虽然眼下历史有点改变，不过这位私通北洋是不会变的，眼下正好把他卖给孙中山，一方面还了许崇智替自己安抚闽西北地方势力和第11混成旅的情，一方面也好让陈炯明、许崇智的二十营军队有个立足之地，省得他们老是打福建的主意！
福州，福建督军公署。
在后花园内，这个时候却是一副餐会的场面。福建督军李厚基是李鸿章的卫队管带出身，跟着李鸿章多年，还一起去外国出访过，对于那种西式餐会很是喜欢，当了督军以后就场在督署里面举办参会招待福州城内的名流士绅。而今天参会的题目则是李厚基纳妾，就是纳那个女特务吴嫣儿为第十六房姨太太！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都接到请柬，满脸堆笑着来吃饭送礼了。
整个花园，都布置成了餐会的场所。到处都是冷餐台，还有穿着整齐，戴着白帽子的中西厨师们毕恭毕敬的守在餐台后面，为客人准备食物。穿着白色长衫的李府仆役们举着托盘游走期间，托盘上面，都是各色酒水。
李厚基则是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一手挽着美艳双的吴嫣儿，一手举着个高脚酒杯，和满场的宾客一一碰杯豪饮！话说这位的酒量，比起常瑞青来可是厉害了不止一点啊！这样喝法，居然还面不改色。
常瑞青派来福州的吴石、孟离、吴仲禧三个人，此刻也在混在宾客之中。吴石是一身北洋陆军上校的军服，他是以公开身份拿着请帖来的。端着酒杯和一票北洋的校级军官天南地北聊着，好像是一见如故的样子。
孟离则化妆打扮成了个满脸病容的年轻人。身份是吴嫣儿的亲兄弟，大热的天还穿着厚厚的袍子，一边咳嗽一边东张西望，身上还发出刺鼻的药味儿——看来吴嫣儿那么多年卖身得来的钱。都给这个药罐头治病了！
吴仲禧则是西服革履，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儿，手里面还拿着一叠名片，见着谁就笑吟吟递上一张。上面赫然印着“中国银行福建分行高级顾问”的抬头！这个身份可是如假包换的！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和福州城里的十几个钱庄老板打得火热起来了不过今天是吴大顾问只谈风月，生意嘛，明天到中国银行的办事处里去谈。
他们三人今天当然都是带着特殊任务来的，主要是考察一下李厚基的警卫措施。这位到底也是李鸿章的卫队管带出身，吃的就是“保镖”这碗饭，对于自己的警卫又怎么可能过分松懈呢？至少他们在宴会现场就发现了一大堆穿便衣和军服的卫士，四下的制高点也都被督军府的卫士们所控制了。
而且进入督军府的时候。吴石和吴仲禧都被督署的卫士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根本不可能把枪带进来。不过孟离倒是可以进出自如，他这位十六姨太的兄弟是没有人敢搜查的，至少在吴嫣儿失宠之前是有那么点特权的！此外，吴嫣儿本人当然也不能搜了不过她要动手杀李厚基也用不着偷偷带枪进来。只要用李厚基自己的****就行了。
只是吴嫣儿杀了人之后怎么脱身？常瑞青又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呢？因此在督署内由嫣儿动手行刺的选项在第一时间就被负责制定暗杀计划的任贻江和赵香儿给排除掉了。他们俩也提前潜入了福州城，不过却没有来参加今天的餐会，而是在福建督军公署对面的一个茶楼里要了个靠的包间儿，用六倍军用望远镜在观察着督署周围的情况。
看来半晌。赵香儿先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轻笑一声：“督署的警卫很严。明岗暗哨一大堆，基本上没有什么漏洞俺看只能趁着李厚基外出。在半道上设伏下手了！”
“半道设伏？”任贻江蹙了下眉，思索着道：“这个李厚基可不怎么往外走动，明天旅长到福州他都不出来迎接，而且这半道设伏好像也没什么把握吧？李厚基出趟门还不是前呼后拥一大堆的卫队？搞不好还会提前戒严道路两侧。”
赵香儿冷哼了一声：“让姓蒋的去安排人手半道下手这些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下手的还是嫣儿姐！”
“嫣儿？”任贻江一怔，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她成吗？万一要是失了手，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冒点险恐怕不成。”赵香儿拧了下秀眉，低声道：“我已经教会嫣儿姐打枪了，而且也只有她能接近李厚基，在李厚基身边下手才是万一失的！到时候咱们让姓蒋的派人从外围突袭，安排枪手打李厚基的轿车，再由嫣儿姐趁乱在轿车里面下手这样在外人看来，李厚基就好像是被外围突袭的枪手打死的，嫣儿姐容易脱身。”
任贻江微微摇头：“这也能蒙混过去？外围的枪手恐怕冲不到李厚基座车五十米之内，用****在这个距离上击中轿车里的李厚基的概率恐怕是微乎其微吧？只要用心一查就能发现问题了。”:
“微什么微？”赵香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以为到了那时真有人会关心姓李的是怎么死的？”她又琢磨了一下：“李厚基近来会有什么外出活动的计划吗？没有的话只好让吴嫣儿想办法安排了。”
任贻江思索了下：“好像有一个。新任海疆巡阅使萨镇冰八月也不知道是九月要来福建，好像还要带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过来。李厚基是靠着海军总长刘冠雄的支持才当上福建督军的，所以海军高层来闽，他肯定要亲自到马尾码头迎接。”
“也就是说还有三个多月。”赵香儿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踱了几步，沉吟道：“俺听说这个李厚基非常有钱啊，他在福建这几年刮了至少有几百万吧？”
“只多不少，他有个银元局，仿造广东毫洋和袁大头，利润至少有两成，而且还私自发行了数百万元的钞票，光这两项就不下千万了！”任贻江掰着手指头将复兴社福建分社送上来的报告中关于李厚基身家的内容一一报给了赵香儿。
赵香儿到底是女土匪出身，对于打家劫舍的事情是颇有研究的，任贻江话音方落，她就开始谋划起来了：“姓李的上千万身家俺们也要谋一谋的，不说全部搞到手里，总也要弄个几百万吧？”
“怎么弄？”任贻江蹙了下眉：“姓李的儿女一大窝，老婆有十六个，他一死，家产肯定分给这些人，怎么也落不到咱们手中啊！”
赵香儿冷冷一笑：“怎么不行？俺们不是有中国银行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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